河豚叹道: 「腾哥是个重感情的人,难免自苦!」
就算现在,阿腾都还处于辗转困惑之中。
晚上,倔强的何旖旎无视阿典师伤口不能碰水的警告,在忍受了两天不入浴的痛苦之后,她终于再难坚持,决定好好洗个澡。
虽然过程有些尴尬,但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之下,她终于还是顺利进入浴室,还频频向他保证,决不会沾湿脚伤。
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轮椅,他立在浴室旁的小阳台畔,等着给予行动不便的何旖旎适度的协助,可是,他比谁都清楚,他的思绪正开始围着一些曾经熟悉的事情打转。
四周一片宁静,静得让阿腾听见浴室里的水声,让他不能不去想像她的模样。
他徐徐吐地口气,调节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他相信如果再不冷静,自己就要被体内的欲望烧成灰尽了。
好不容易,何旖旎出浴了。门才打开,蒸气便一散而出,混杂着一股香气,她只带着一套衣服上山,现在裹在她身上的是他的衬衫,想像她的纤秀性感,他很难不心动。为了不教她看出他多余的那些想像,更为了不让她看出她对他造成的影响,他推轮椅向她时,表情显得窘迫。
「谢谢!」她看出他的情绪。
「不客气!」他撩一撩长发,感觉烦躁,但他谨记着不能破坏两人好不容易才维持的和
谐。
「电话不知这什么时候能通?」坐入轮椅,她漫不经心的问着。
「后大早上吧,山里的线路总没有于地的容易抢通。」阿腾颇严肃的回答,心里却兴起一股冲动--想把电话线全部剪掉。
「我真的恐怕我的……朋友担心。」她小心翼翼的解释着。
「我了解!」他当然了解,她真止担心的是她的未婚夫。
妒意像巨浪席卷他。
可他只能乖乖的推动轮椅,送她回房、上床。
同样的,他也只能乖乖的摸索回房,并且持续往爱情的领域里矛盾、辗转反侧!
至于何旖旎呢?她迟迟没有关上房门。
原因是,她又不自觉的被阿腾那熟悉又孤独的颀长身影吸引,她情不自禁的目送他缓缓的踱步离去,脑海突兀的闪过一幕情景--过去,两人总爱待在卧室里共享梦和激情,从未分开须臾。
刚刚阿腾送她到房门口时那种迷茫的表情,是否代表着他心中也有着同样的回想。
世事多变,此时此景,何旖旎的心情竟免不了凄迷;而这是否意味着,她也无可避免的必须在爱情的领域里矛盾、辗转反侧?!
∞ Φ 风の谷 Φ ∞∞ Φ NauSicAa Φ ∞∞ Φ 风の谷 Φ ∞
清晨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清新、有朝气,尤其是这么一个云淡风清的晴朗早晨,根本感受不到所谓的「阴霾」。
七点多,何旖旎被一阵如机关枪扫射的「得得」声吵醒,一打开门,阿腾已穿戴整齐的立在房门口。
「小旖,呃……今天天气很好,我想邀请你一起去吃早餐。」他的神情略显紧张。
那正经八月的模样,倒比较像在向她求婚。在暗笑他的同时,何旖旎又不禁打量起他,这实在是个不礼貌的行为,但她就是情不自禁他实在英俊帅气得教人无法忽视!
黑T恤、黑长裤、黑墨镜、一头黑长发轻便的束在脑后,简直活像只黑乌鸦。但连她都不能否认,即使把他形容成一只乌鸦,他还是乌鸦群里那最卓尔不群的乌鸦。
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俊大住的噗哧一笑。
「看来你今天心情很好。」他毫无所觉的说。
「还好!」笑声好不容易止息,她想到一件事。
「咦?才清晨七点钟,答娜已经下山来了吗?」
「不,她刚刚经过,说今天要请假,好像是去镇上办些家里的事。」
「那--」何旖旎烦恼的看看自己的伤腿, 「今天……」
「不用担心吃的问题!」阿腾猜出了她的困扰。
「早上,我们去外面吃,中午和晚上,阿典师会帮我们买便当过来。」
「你都设想好了!」
「不这样设想,我岂不经常要挨饿。」阿腾对这种事倒也处之泰然。
说的也是,阿腾的眼睛不方便,答娜只是个佣人,不可能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守护着他,除了自力救济,他又能怎么办?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太过平淡的语气,反而引起她心里一阵阵悸痛!
不过,即使心情有所波动,她也不便表现想太过明显。
他们的早餐时光相当愉快。
在山下的某家早餐店里,吃到了香纯的豆浆,与教人齿颊留香的烧饼油条。
既然不得不暂时间在一起,双方又都协意好好相处,在这样的共识下,两人要一起打发时间就容易多了。
阿腾是看不见了,经过一小段时间的相处、何旖旎却发觉现在的阿腾以前一样,赤子之心丝毫不减。
吃过早餐,他带着她去捡松果。从前,他总能迅速的从落了一地的松果中找出最美的一颗,现在,他仅凭触觉摸索,却也能找出形状极优的松果。
午后,他带着她去放风筝。像只敏锐的狼,他熟悉的指点她来到一片截然不同于绿屋附近那片斜坡的小山丘上,山丘的最高点有一条长又宽的十堤,上头长满了鸭跖草与士丁桂。许多纯真可爱的小孩子在土堤上放风筝、灌蚱蜢。
「青暝仔来了!」
小孩子们争相走告。何旖旎原以为是小孩子们无知的取笑,谁晓得那一声声的「青暝仔」代表的是招呼、甚至是一种热情的欢迎。
「青暝仔叔叔,教我灌『大猴』蟋蟀。」
「青暝仔叔叔,教我放风筝。」
阿腾一概来者不拒,不一会儿、他的周围便围了一群孩子。以他受欢迎的程度看来,阿腾和这些孩子很熟,熟悉到仅凭声音就能叫出每个孩子的名字。
令她好奇的是--他怎么教导他们放风筝、灌蚱蜢?
「阿文,叔叔说过,灌『大猴』的时候水不要下得太猛、要有耐心, 『大猴』受不了水淹,自然会跑出来。」
「小轩,放风筝也要有耐性喔!要顺风势,慢慢的放线,尤其要小心、线不要拉得太紧,不然会断了� �
「阿亚,叔叔告诉你,风筝最重要的是它的骨架,首先、你要把竹片削得薄又均匀,绑的时候中心点要抓对,它才会飞得高飞得远,接下来就是找张好看的纸。帮风筝,穿上衣服……」
「叔叔,我想,我再也不做风筝了!」插嘴的是一个嘴噘得老高的小女孩。
「为什么?小兰,自己动手做风筝是手脑并用的好机会,你不能轻言放弃喔!」
「不是我想放弃,是我爸妈啦!他们骂我为什么学拼音总不及剪贴那些废纸专心。他们说我的风筝是一堆废纸,还问我究竟晓不晓得什么叫风筝?如果不晓得,上市场时他们会买一只给我,叔叔,风筝到底是什么?」
风筝到底是什么?
阿腾笑着说: 「风筝是我们的玩具」
小兰也皱起小眉头,作沉思状。 「那么,我们又是谁的玩具呢?」
这次阿腾错愕良久,才小声咕哝: 「或许,我们是老天的玩具。」不过、他当然不会给小兰这么深奥的答案。 「小兰,人……不是玩具,人是万物之灵。」
不久,当小孩都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时,便一哄而散。当然也有几个小孩对何旖旎感到好奇,他们看着轮椅,边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阿姨,你为什么跛脚?」
「跛脚阿姨,你一定是青暝仔叔叔的女朋友喔!」
「跛脚阿姨,你和青瞑仔叔叔看起来好配哦!」
的确很「配」!跛脚仔配青暝仔,哪能不配!何旖旎打心底暗叹,不过她还是见招拆招,同时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
回程的路上,阵阵蝉鸣伴随着鸟语花香、感觉十分鲜明。
「小旖!」阿腾突然叫她。
「嗯!」
「谢谢你对小朋友们那么有耐性!」
「我本来就挺有耐性的嘛!」何旖旎用玩笑的语气自夸。 「我甚至还挺有求证精神的哩!譬如,我就想问你,为什么会消极得认为我们全是--老天的玩具?」
这倒不失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你的耳朵可真灵。」阿腾苦笑。 「你不认为我是最有资格这么认为的吗?我的家庭、我的眼睛、我的……爱情,从以前到现在,我失去的太多了。不过,现在我们谈论的不只是我。」
停下推轮椅的动作,他像侧耳聆听,又像陷入沉思。 「说人类是老天的玩具虽然消极,但人类自诩为万物之灵,岂不又稍嫌乐观?举刚刚小兰那个例子来说,父母一心左右子女的喜怒哀乐,说好听一点是关心,讲难听一点是操纵,而这种操纵容易扭曲人格,」他的眉宇之间多了忧伤? 「再回头想想,人类所处的这世界,似乎:无处不存在着操纵与玩弄。人类再聪明,再懂得玩弄权术,总也逃不过被自己愚弄和被老天捉弄的命运。生老病死、天灾人祸、因果相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