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语欢被震得几乎整个人黏在门上面,还惊魂未定,扬眼一望,滕岳已欺上身来,不由分说的,吻就如午后雷雨,狂骤而下。
他果然很急。
对她的唇一阵狂野蹂躏,滕岳从迷乱中抬头,而后却万般颓丧的伏在她肩窝处喘息。
不懂他何以如此心烦意乱,钟语欢像安抚小孩似的,拍拍他的背,还在嘴里说著“乖、乖”。
“可不可以,赶快找出证据?我发现我不能只爱你的身体,我的心一直往你靠近,但是,我怕这是错误的距离。”滕岳在她的怀里坦承了自己的忧虑和矛盾。
生性敦厚的男人,总为自己的心意和行为采取最高标准,以及不容质疑的负责态度。
“我们去把画买回来,好不好?”
闻言,滕岳讷然不语,他希望她找出证据,却又怕她找出来的结果根本不是他要的,她或许会因此崩溃,而他可能也会因此而陷入窘境。
对于那幅画,他有了前所未有的迟疑与畏惧。
“让我考虑一下。”他觉得画中人百分之九十九是滕峰,但他与滕峰却有百分之八十的相像,可画者是陈莙莙,她有什么理由画他、而不画滕峰呢?陈莙莙和哥哥是相恋中的男女朋友啊!
钟语欢的胜算趋近零,那他又有什么值得期待?上错车的人,该早早下车回头的,他又凭什么载著人家一路走?
“不买也没关系,我们再去秋夕一赵,让我仔细看看画,还有,我已经请卒大哥替我联络陈莙莙,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确定画中人是谁。”
“如果不是我呢?”明知就不是,他还是先问清楚,好让彼此心里有个底。
钟语欢细瘦的身子狠狠一撼,她有自信画中人是滕岳,却也不得不否认“不是”的机率毕竟存在。
“如果是我哥呢?”见她沉默,滕岳又追问。
“我爱的是你,我怎样也不离开你。”她要梦中人的感情,但如果梦中情人不是滕岳,那么她就从此将对梦中情人的感情收藏起来,然后好好爱滕岳这个人。
当初坚持“三合一”,其实早在与滕岳相处的过程中,浓缩了。滕岳的感情和每一分温柔,都已点滴注入她的灵魂,她没办法不爱这样的一个男人。
如果最终结果,滕岳不是她的梦中情人,那么他也会是一个值得她忘掉梦中情人的男人。
然而,对于证实梦与画这件事,她绝对会贯彻始终,让他心悦诚服。
“你爱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会直接说爱他,而与画、与梦无关?他非常的受宠若惊,而且不肯相信。
“我爱你,但我还是要证实一切。”钟语欢抱紧了他,轻声的说。
“可是我要告诉你,我心中对你虽然有爱,但如果画中人真的与我毫不相干,你的梦中情人不是我,那么我也绝不愿意继续跟你在一起,因为,我不相信你会单纯的爱我,我不想让我的爱情有杂质。”滕岳自她怀中离开,眼底幽光在忧虑之中忽明忽灭。
“即使我这么明白的跟你说我爱你,你还是不相信?”
“不相信。好了,不说了!”他坐正身子,双手放在方向盘上,低著头,闭上了眼睛,为自己做短暂的思绪沉淀。
钟语欢望著他的侧脸,他分明是梦里人、画中人,那么她爱哪个不都一样?
当初是她要证实自己没错,现在为了滕岳想要无杂质的爱,那么,这证实的工作就更有需要彻底执行。
为了他,她一定会证实给他看。
“滕岳,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可不可以不要先预设立场……”
“立场不是我设的,是陈莙莙。”滕岳闷声的回答。
“那我们就一定要找到她,问个清楚明白。”钟语欢大声的说著,决心是比之前更坚定了。
滕岳点头同意。让陈莙莙证实一切,这是唯一的途径。
“我们去花莲住一阵子,你把工作先停掉,我找两个熟识又可靠的人不分日夜的照顾你奶奶和弟弟妹妹,你觉得怎么样?”
滕岳终于恢复平常的处世态度,尤其当他慎重考虑到她的家人时,让钟语欢心中充满感动。
“即使你不信,我还是要说,我爱你。”钟语欢出其不意的扑进滕岳怀里,大声宣示著。
滕岳大掌轻抚著她的背,就怕这一切只是梦,当桂花落,香味淡去,就是梦醒时分。
第七章
午后花莲海岸,风狂日照强,景色却是令人不忍错过的美。
“要下去吹吹风吗?”驾车的滕岳见景致似乎比上次来时还更吸引他,不禁转过头去轻轻询问著钟语欢,而他的眼神和口气似乎都被好心情给感染,恢复本性的温柔。
“好啊!”钟语欢的喜怒早已被他牵引,一切以顺从他为原则。
滕岳将车平顺的往路边一停,两人同时下车来。
钟语欢为防头发被风吹乱而打结,事先已用发圈随意扎起,尽管如此,太平洋上的风还是脾气暴烈的刮著她的长发,使她整张小脸不时被发丝覆盖。
“穿上吧!”滕岳记得将她的外套拿下车,说著的同时已经动手为她披上。“把头发藏在外套里面好了。”又说著,将她的头发全塞进外套里。
“你今天对我很好耶!”钟语欢受宠若惊,她已经很久没看见如同暴发户纪念日那天清晨温柔唱催眠曲的滕岳了。
“是吗?”滕岳浅扯著嘴角,笑意令人难解。
他对她好,是有原因的。
既已决定要在花莲将答案找出来,他就要有画中人是滕峰的心理准备,但在做百分之百确定之前,他愿意与她奸奸相处,用他真正的心情,以近乎是爱的感情来对待她,而不是强迫自己再当一头野兽,将她看成一块美味的肉,对她是又啃又嚼的。
他对她付出真感情,但最终是要收、还是要放,则取决于他们得到的答案。
这是滕岳这阵子反覆思索所得到的一个结果,他终究没办法只爱一个女人的躯体。
没有加注灵魂与感情的肉体关系,竟是比他自己想像的还不适合他。
他试过很多次,每次一碰触她,他就提醒自己只需将精神集中在她曼妙的躯体上就好,却每次都在栖息她的发间或肩窝处时,动摇了信念。
在她的幽香与一颦一笑间,瓦解了所有伪装的邪恶。
他无可控制的想要知道有关于她的一切,更是如偏执狂似的在乎她的思想和感受,尤其渴望当他们交融时,她的心也是与他紧紧相贴。
他对她滋生的感情,让他故作兽状的粗糙矫饰再也骗不过自己的良心。
他要爱这个让他此生初次心动、宛如经过海啸袭击般震撼他灵魂的女人!
他或者未曾寻觅过这样的女人,但他遇上了,却是无可言喻的热爱。
而这份热爱,是否到头来会全数被他心中的阴影所掩盖?
这他目前不肯再想。
“我希望你永远都这样对我。”钟语欢笑眯眯的,一脸崇拜和爱慕。
“我也希望,不过……”实在不愿意提滕峰,但此行目的却是与他息息相关,滕岳的内心感受著实复杂。
“为什么你这么在意你哥哥?”钟语欢眼神里有畏怯,但她还是忍不住小声的问了。
海上的风是那么强劲,好几只海鸟逆风振翅飞著,却被吹得频频后退,在空中倾斜而颠颠颤颤,让人不忍卒睹。
滕岳有所感触,竟觉得他跟海鸟有相同的难处。
“我的哥哥滕峰,是个很优秀的人,他的个性虽然近乎孤傲,但正直严谨,完全遗传我父亲的风范,我父亲像欣赏自己一般欣赏著他,我从小到大都是在父亲带著为大儿子骄傲的眼神中度过的。”滕岳的眼神放空,内心为海鸟的处境而隐隐作痛。
随著海浪拍击,也随著滕岳的叙说和空洞的眼神,钟语欢心底产生一波又一波的悸动,以及伴著悸动所产生的深处回响。
她情不自禁的攀住他手臂,看似无意义的动作,但却让两人短暂交会的眼神多了一丝温暖的火花。
“我不嫉妒我哥哥,相反的,我颇为敬爱他,但他确实是从小到大阻挡在我眼前的莫大阴影,你若问我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感觉?我只能说,也许是一个渴望被父亲重视,却总是得不到正面回应的小孩:心灵受创之下的别扭反应吧?”
滕岳说完,倒是笑了一笑,眼前的海鸟还是进三步退两步的往前飞著。
滕峰,是逆风,而海鸟的翅膀,是他的心。
他想飞进父亲的眼里,而风削弱了他的力量,却浑然未觉。
“你的母亲呢?”钟语欢有预感这会是个伤心的话题,但她想了解他呀!
“我还在襁褓之中,大概五个月大时,我母亲就去世了。我父亲也没有续弦,我和我哥都是褓姆带大的。”
滕岳说起母亲除了淡淡的遗憾和感伤之外,倒是没太多的情绪,比起父亲的冷落,想像著逝去母亲的慈爱,却使他得到更多的精神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