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同学三年多,小君哪会不知道颜玫樱死爱面子的个性,反正重点是她今晚又多拉到一个人就对了。
颜玫樱算得上是班上的名花,有她加入,小君有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但距离目标仍有一大段差距,她只好继续充当妈妈桑,下海“拉客”……
“好啦,雅雅……”
“小小,拜托喽……”
几乎缠遍今天出席的同学,动用所有能用的关系,东拉西扯,总算又拉到四个人,但距离目标还有两个名额。
天啊,她能拉的都拉了,去哪儿多生两个……哎?
她的视线在来回扫过全班的脸孔后,突然定在第一排正中央那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脑袋上。
要找“她”吗?小君的眉头立刻打上好几个死结。
在学校里面随便抓一个人,应该都可以清楚说出葛真澄的标准装扮是什么——暗色衬衫外加深色过膝长裙或长裤。她从来没有染过的头发总是扎成两条麻花辫,三年多如一日,一如她不变的老气装扮。在一片青春洋溢的花花校园中,已经成了 特殊景观。
葛真澄是文学院众所皆知的大才女,所有学术比赛、奖学金的宝座都有她的份,但人看起来却土里土气,在这个到处都是“花”的班级,她就像一棵不起眼的万年青。
若只是外表不出色也就罢了,最糟糕的是她还喜欢搞自闭,没见她跟谁主动说过话,总是自己一个人坐在最前排的位子上看书,看起来很阴沉,人缘指数直逼零。
小君皱着眉头,犹豫了五分钟,终于还是慢慢踱到葛真澄的面前,又犹豫了一二秒钟,她才开口——
“呃……葛真澄,你要不要参加今晚的联谊?”
虽然开口问了,小君仍陷在天人交战的挣扎中,若不是今晚男女的参加人数太过悬殊,她实在很不想让葛真澄出去“丢人现眼”。
“……联谊?”真澄愣了一下,拾起头,难掩惊讶地问。“你……要找我参加?”
她会这么吃惊是有原因的,除了一年级的第一次迎新活动被邀请过外,班上同学好像忘了她的存在,只有在考试时才会想起她,那是因为要跟她借笔记,其余的时间,她就像墙上的壁纸,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她知道同学都在背后喊她“自闭女”或是“万年青”,指的就是她像一棵不会出声的背景树,有跟没有都一样。
其实,她何尝不想跟大家一起开心地谈笑,但从小被父母严格管教,让她变得内向又怕生,不善于跟人交际。纵使同学快四年,她在班上开口的次数却不超过十次,别说朋友,她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口吃已经变成她的习惯。
“呃……”其实小君已经后悔得要命,她赶紧挥挥手,转身就想溜。“你不想去也没关系,我再去问其——”
“我……我要去。”没想到,葛真澄缓慢但坚决地点头答应。
“嗄?”走了三步的小君,以为自己听错,又原路折回,不敢置信地大声嚷道:“你刚刚说你要去?!”
这棵从不参加活动的“万年青”,竟然答应参加今晚的联谊?她没听错吧?
班上同学的注意力全被小君的大嗓门引来,视线有志一同地集中在葛真澄身上,每个人的嘴巴都惊愕地大开……
书呆子葛真澄竟然要参加联谊活动?真的假的?
“……嗯。”葛真澄假装没看到同学脸上的大惊小怪,赶紧将今晚的参加费交给一脸错愕的小君,低下头继续看书。
小君低头看着手上的五百元,再看看埋头看书的“万年青”,再度后悔自己的“没事找事做”。
看她干了什么好事,这下真的惨了,葛真澄的出席铁定会拉下女方的平均“素质”,法文系A班的传奇到此结束。
还好,颜玫樱多少可以拉抬一些分数,不然她铁定成了败坏班风的罪人!
*
灯光昏暗,音乐声震耳欲聋,七张圆桌围着中央的小舞台摆放,有几个人正在舞池上拚命扭动,这就是真澄对联谊会的第一印象。
大学都快毕业了,她竟从没来过这种“声色场所”,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吧?
她挑了一张最角落的圆桌坐下,除了她独坐这桌外,其他六桌都坐了好几个人,甚至有两桌不但椅子坐满,还有好几个人围站在桌旁,看起来热闹又欢乐。这一幕,让她品尝已久的孤独感再度涌现。
因为不出色的外表加上不讨喜的孤僻个性,让她没有半个朋友。她也知道自己的个性很吃亏,一直想改变,但是只要有人找她说话,她总会因太过紧张而舌头打结,对方多半会受不了她的口吃而打了退堂鼓。
天知道,她多想拿课业成绩换取交际能力,结交几个志同道合、谈得来的朋友,不想再一个人孤孤单单,尤其是在她二十一岁生日的今天。
没错,今天刚好是她的生日。
她不想一个人过生日,所以选择参加今晚的活动,算是送自己的礼物,只不过,这个礼物,似乎反而让她更觉得孤单……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边发呆?”
一个好听到足以当广播节目主持人的男声,突然在她头顶响起,不但打断她的思绪,还吓得她弹跳起来。
“呀!”这一跳,她的头不小心撞上某个很硬的东西,一个凄惨的痛呼声随即传来——
“啊——痛!”高翟生痛得差点飙泪,双手紧紧撑着快被撞裂的可怜下巴。
“你……你的头是铁做的吗?”
他上星期不小心抽到“上上签”,沦为今晚活动的主办人。所以在大家尽情欢乐的时候,他只得尽责地四处巡巡走走,没想到却真的发现一个搞孤僻的异类,让他忍不住好奇地前来查探,却苦了自己的下巴。
“对……对……对不……起……”一紧张就犯口吃毛病的真澄,这下更是严重,连话都说不清,头也跟着猛点,不敢抬头见人。
“拜托你别再点头了,看得我眼都花了。”他受不了地制止她的过度有礼。
“喔……”她乖乖地停止动作,却依然低着头。
“你的头不痛吗?”这一撞让他眼冒金星,她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不痛……一点都下痛……”明明撞得头昏眼花,她还是死命摇头。
“一点都不痛?”他打趣说道。“原来你练过铁头功啊?佩服、佩服。”
“不……不……”她慌乱地不知该如何应对,又不敢抬头看他,只得继续低着头,从头到尾没抬起来过。
“你难道不知道一直用头顶看人,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吗?”第一次碰到这么不“赏脸”的人,勾起他的兴致,从来没人会一直拿头顶对着他。
“我不……”她猛地抬头想要解释,一张俊朗的脸庞却已经挪到她眼前,吓得她猛吸一大口气,倒退三步。
“赫!”好……好帅!帅到让她……自惭形秽。
葛真澄垂下头,不敢再看,深怕已经超速狂飙的心跳会失控。
他的五官端正立体,浑身散发着吸引入的光芒,比电视上的偶像明星还好看,就这么一眼,她已将他的长相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
“你的表情怎么好像看到怪物,我有这么可怕吗?”虽然不敢自封为大帅哥,但好歹也是“帅”字辈,她竟然一脸看到鬼的表情,很伤他自尊哎。
“不……不是……”怎么会可怕?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生,跟“可怕”压根儿沾不上边。
“那你干么离我那么远?怕我吃了你吗?”看她随时准备“落跑”的模样,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他是不会吃了她,但她怕自己的眼神会吃了他。
美丽的事物人人爱,她也不例外,但她很有自知之明,跟他耀眼的外在比起来,她只不过是一只癞虾蟆,别肖想他这天鹅肉。
“坐啊,别罚站。”高翟生好笑地看着她僵硬有如机器人的姿态,指着她原先的座椅。
“好。”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她乖乖坐回原位,双手还规规炬炬地摆在膝上。
他跟着在她旁边的位子坐下,好奇地问:“你干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
对于F大法文系的“艳名”他早有耳闻,今晚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群女孩不但长得漂亮,也很会打扮,而且个个长袖善舞,连他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同学们也无法招架,全都拜倒在她们的魅力之下。
原以为今晚的女生个个都是抢手货,没想到还是有人落单,这倒是挺稀奇的。
“我……”真澄习惯性低垂着头,脸又红又热,就是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可以在课堂上用法文跟教授侃侃对谈,但面对陌生人,尤其是一个让她心跳加速的陌生男子,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也想跟其他同学一样妙语如珠,笑靥如花,但多年养成的“闭塞”习惯,却不是说改就能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