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以为我是靠什么才熬过那些被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深锁在‘藤苑’里的孤寂岁月的?”没有屈无常做她的精神支柱,早几年前她就闷死在这座华美的楼阁中了。
袁青雨合上铁箱,心里对屈无常这外传冷血、实则炽性的汉子,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得到三哥的支持了,事实上,我想我会帮你说服其他家人,不过仇家那方面……”
“仇段还在打仗,这事儿不急。”最先得对付的是屈无常那颗石头脑袋,要怎么样才能把“门当户对”那种烂玩意儿从他固执的头壳里拔除呢?这可伤脑筋了。
“不,仇段人是还在前线,但他希望尽早接你过府,让你适应仇府的生活,这提案虽被仇老夫人大力反对,但仇段是个不容人反驳的男人,所以,你停开始准备应付那些陆续上门来,企图说服你搬进仇府的说客了。”
袁紫藤不悦地皱皱鼻子,所以说她对仇段没好印象就是这样;凡事不跟人打商量就做决定,一意孤行得叫人厌恶。光拿送礼这件小事来说好了,屈无常总会问她喜欢什么,才去寻找她喜爱的东西;不像仇段,只会拚命塞些贵重的东西过来,以为这样就能博取她的欢心了,作白日梦喔!
“如何,有主意了吗?”袁青雨走到桌案旁,倒了杯清茶小口小口地啜饮。
袁紫藤回了他一记有气无力的白眼。“三哥,我怎么觉得你在幸灾乐祸?”
“非也、非也!”他摇头晃脑。“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我的好妹子究竟有多聪明吧了!”
她柳眉轻蹙,忽尔,双眼闪亮似繁星。“我答应进仇府。”
“啥儿?”袁青雨手一颤,茶水淋了他满身。“唉哟,糟糕。”
“三哥,你可以去禀告爹娘,我愿进仇府。”她推着他往外走。
“可是……”袁青雨本想问她是不是聪明过度,疯了?突地,耳畔接收到某种异样的声响,他乍然领悟。“原来如此。”
“既然懂了就快走!”袁紫藤催着他。
“为什么你会比我早知道?”她明明不会武功啊!却能比他这个懂武之人更早察觉外人的入侵,这是什么道理?
“感觉。”她笑得甜蜜,既然情已真切,心又怎会不相连呢?
袁青雨不得不投降了。“我出去,你继续努力吧!”
“那有什么问题?”因为她对自己与屈无常之间的真爱拥有绝对的信心,或许无法平平顺顺,但绝对可以有始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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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窗外听见她答允入仇府的屈无常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终究是晚了一步吗?以致袁紫藤注定成为仇家妇?
为什么?是他们今生无缘?或者他两人间的情意不够坚定?所以不过半日,事情的转变便完全脱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想到她会彻底走出他的生命,他整颗心都揪结成一团了。不,他坚拒这种结局!
但他能如何?求她等他?给他几年的时间重建新生活,等他有了信心,可以供给她一份富裕的生活后,他会光明正大向她父母提亲、用八人大轿将她迎进屈家门?
可那得等几年?除了武艺之外,他什么也不会,就算想要做买卖营生,他也不懂算帐,他究竟想与她共创何种新生活?他连个底都没有。
“你不进来吗?”袁紫藤忽地打开窗户,盈盈水眸熠熠生辉地望着他。他必听见她与三哥的谈话了,他会有何决定呢?是当机立断,即刻带她走?抑或坚持匹配不上的问题,眼睁睁看着她入仇府?她的未来就赌在这一局上了。
透过微亮的烛光,他细瞧她清灵的容颜。严格说来,她并不顶美,但有种耐人寻味的特殊气质,她的笑容像蜜那样甜,总能引人心醉。然而她纤弱的身形,却又叫人忍不住对她又爱又怜。
每回只要看着她,他就觉得自己被血腥染成一股恶臭的灵魂终于获得救赎,他可以继续活下去,不再是那人人欲抹杀而后快的罪恶。
他爱她,不知自何时开始的,她的一切变成了他的生命,而宠溺她则成了一种习惯,只要能博得她一笑,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所以他无法忍受自己害她受苦,想像着他唯一能供给她的布衣会伤害她一身娇如春蕊的肌肤,他会恨得杀了自己。
袁紫藤在他的无言中瞧见了他的答案,一颗芳心直坠冰谷。
“你觉得五年前的我怎么样?”
“很可爱。”一抹甜笑就勾去了他所有心魂。
“不,我的意思是,你认为我那时活得快乐吗?”
他倒觉得她缝他伤口时非常开心,但这种话又不能说,因此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问题了。
袁紫藤只能一步一步引导他。“你知道为何每回你来访时,我就特别高兴吗?”
“我们是好朋友。”
“不止!”好朋友那三个字,根本不足以形容她对他万分之一的热情。“我很寂寞,在遇到你之前,我每天都过得非常痛苦,人人都当我也快死了,我被锁在‘藤苑’里,闷得几乎要发疯。直到你来了,我灰暗的生命开始注入一抹光彩,你了解我、疼宠我、放纵我,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袁紫藤,是你的固定来访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你知道吗?”
屈无常不敢置信地望着她。难道他们的情况是一样的?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各自分担了对方的忧愁,并且相互扶持走过了生命中最痛苦的一段岁月?
“衣食无忧并不能保障一生幸福,比如我五年前一样。更何况,如今我对快乐的胃口已被你养得刁钻。”她走过去捧来一箱仇段赠送的金银珠宝。“你想这玩意儿能哄我开心吗?”
“不能,可是它们能保障你基本的生活无虞,而我连这一点也做不到。”衣食足而后知荣辱;一旦面临饿死命运时,谁还管胃口刁不刁钻?
“你无须担忧基本生活方面的问题,我爹娘……”话说到一半,她乍然住口。瞧见他铁青的脸,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深深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该死!聪明反被聪明误;都怪她对自己太有信心了,以致口不择言,活该受此一劫。
“紫藤。”屈无常的声音冷到冰点。“我会祝你幸福的。”
果然,她搞砸了!笨蛋袁紫藤,你伤害屈大哥了,笨蛋、笨蛋、笨蛋……
“再见。”屈无常僵硬地转身,他终将抱着遗憾而去。
“等一下,屈大哥。”好吧!错就错了,懊悔无用,眼下该想的是补救的办法。“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上刀山、下油锅他万死不辞。
“明日我就要入仇府了,我希望你仍能每月初一到仇府探我一探。”
瞬间,所有的感觉弃他远去,唯有心碎的痛楚深深留在他体内。要他每月进仇府一趟,看她与仇段恩爱逾恒吗?胸膛里翻腾的绝望几乎击溃了他的肉体,但他仍习惯性地答允了。
她目送他远去的背影融入黑暗中,知道用这方法刺激他很残忍,但她已别无选择了。
“屈大哥,就用你的眼睛来看看成为仇少夫人后的我,是否真能如你所愿地一生幸福无忧吧?”
不过,一想到打明儿个开始就得面对仇老夫人,袁紫藤就全身无力。那位苛刻的未来婆婆早看她不顺眼,在她家地盘上犹不忘时时赏她脸色看,一旦入了仇府,那真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只有任凭处置了。
不对!她得做一些行前准备才行,以免屈无常还来不及救她,就被仇老夫人使手段弄死在仇府内,那可得不偿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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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金镶玉的豪华马车风风光光地将袁紫藤给迎进了仇府。
若说袁府是殷足富裕的家庭,那仇府无疑是人间仙境了。三重二进的广大宅邸,就算是骑马也得绕上半天,其间雕梁画栋的楼阁、屋宇不计其数,更有无数假山、水池、花圃等点缀其中。
袁紫藤步下马车,险些被眼前金碧辉煌的耀眼光芒闪得睁不开眼。想不到像仇段那种奔驰沙场的将军汉会住在如此一座“精致”的府邸里,唉,怎么忍受得了喔?
“隐园”也美,但美在广迎四周天然风景,加上生性淡泊的父亲厌恶奢侈豪阔,因此“隐园”美得纯朴,更美得自然。
反观仇府,处处精雕细琢,白玉铺地、琉璃做瓦、金丝为帘,整座府邸可以说是以金银财宝堆成,生活在里面的人怎都不感到压力庞大呢?
这要有人不小心碰碎了一块瓦、打破了一只碗,真不晓得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不会得卖身来赔吧?
她想得出神,不知不觉间已随着仇府佣仆进入大厅。
厅堂上,仇老夫人高坐主椅,双眼不屑地瞄了她一下。真搞不懂儿子的想法,怎会选中这只小病猫呢?没腰没臀的,瞧来就是一副短命相,还是那个袁紫葵好,丰腴娇嫩,一看就知道会旺夫、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