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彻冷笑了一声,讽刺地顺着父亲的话问道:「她的失明是那次造成的吗?」
刑沪听见儿子的话,欣喜地以为儿子相信了自己。「刑彻,一个失明的人能做什么呢?现在你还不肯放心吗?」
看见父亲好不容易露出欣喜的模样,原本开口讽刺的刑彻,顿时反而不知如何接口。「我……」
儿子僵滞的神情,让刑沪的好心情又消失了大半,他望着刑彻摇摇头。「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让你这么讨厌月儿,从小你就不愿主动接近她,甚至漠视她……」
听见父亲一提起当年,刑彻就开始感到头疼。「爸,那是小时候的事了。」
「月儿回来了,但我却老了,没有几年可以补偿她。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补偿月儿、爱护月儿,当她像亲妹妹一样地呵护她,这是我们刑家欠她的。」
虽然父亲的神情如此愧疚,刑彻依旧眼神一敛,口气斩钉截铁。「爸,我不可能会相信她就是月儿。」
「为什么?」
刑彻严肃地回应父亲无法置信的眼光。「很简单,因为月儿就死在我的眼前,你要我怎么相信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会再度复生回来?」
刑沪摇摇头,仍然坚持自己的论点。「刑彻,一个明摆在你眼前的证据,有时也会欺蒙你的眼睛。月儿没死,这一点我还有自信。」
「喔。」刑彻应了一声,满脸的不置信,只当父亲是人老昏花。「那爸又凭什么相信她就是月儿?」
刑沪语重心长地看着儿子。「当我第一眼见到她,我就知道她是月儿了。一切真真假假的证据和真相,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次我终于能够补偿死去的古兰。」
听完父亲的解释,刑彻更加无法接受。「爸,我知道你对古姨和月儿的愧疚,但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你说什么?」刑沪对儿子的毫不妥协也无法理解。
刑彻紧皱着眉头,坚决的眼神似乎想让父亲彻底死心。「不管她从哪得来的证据、花了多少的心思制造让你深信的假象,我绝不会让她进刑家的大门一步。」这种无聊的相认把戏,是时候该停了吧?
说不过儿子的刑沪,心急地站起身与他对视。「那么你去见她一面,在你见到她之前,我不会接受你那自以为是的话。」
「去了也不过是浪费我的时间罢了。」刑彻不理会父亲的愤怒,心里的烦躁也不下于他。
「难道你要月儿因为你的一句话,再也回不了家吗?」望着儿子,刑沪的神情越见凝重。
刑彻依旧冷淡地说:「但她不是月儿。」
说到这里,刑沪失望痛心地摇摇头,缓缓跌坐回身后的躺椅上。与儿子不投机的对话,和近日来月儿的连番拒绝,让他陷入了回忆,忍不住喃喃自语道:「难道我这一生,注定要欠古兰了吗?」
听见父亲口中的呢喃,刑彻也觉得沉重,下一瞬间,却见到父亲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随后,刑沪的脸孔一阵惨白,缓缓朝草地倒去……
刑彻眼明手快的接下父亲倒下的身体,心急的叫着:「爸?爸──」
第二章
「慎,真不好意思又让你多跑一趟,我已经跟刑彻说过,我没什么要紧的。」躺在床上一脸虚弱的刑沪,对着刚收好听诊器的白川慎歉然道。
白川慎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刑长老,照顾八俊家族是我份内的事,没有什么多跑不多跑的。」说这些话的同时,白川慎的内心是感慨的,谁料得到在上海呼风唤雨的上一代八俊,居然也得面对衰老的一天。
站在一旁等了老半天的刑彻,看着两人还在闲话家常,终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慎,我爸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说到病情,白川慎的脸色严肃起来。「还是心脏的老问题,不过最近刑伯伯的情绪起伏似乎特别大,我不是千交代、万交代过,情绪绝对不能太激动吗?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刑沪挥挥手,彷佛想掩盖什么似的。「没什么大事,是刑彻太大惊小怪。」
见刑沪不愿多谈,做小辈的白川慎也识相的不再问下去,只笑了笑。「没什么事就好,刑伯伯那您先休息吧。」
白川慎向刑彻使了下眼色,两人随后有默契地走出房门,确定走到刑沪听不见的范围后,白川慎终于忍不住口气严肃地问:「刑彻,到底是什么事,让伯父这么激动?」
想起父亲昏倒的那一刻,刑彻仍旧是心有余悸,心里更加烦躁。「还不就是那个古月儿。」
白川慎听到这里,脸色不禁黯然下来。「刑彻,刑伯伯的心脏病不是药物可以根治的,近日刑伯伯的药量越用越大,这一点可不是好现象。而且他又不肯让主子治疗他,我怕再这样下去……」
白川慎的话只点到了一半,弄得刑彻更加躁怒,他瞥了他一眼,痛恨当医生的人说话老是婆婆妈妈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怕再这样下去,到时连药物都救不回你父亲。」白川慎看见刑彻的脸色一僵,他的内心也不好受。「刑彻,不论刑伯伯想要什么,只要不会危害到八俊家族,你就成全他吧。」
刑彻没有想过原本健康的父亲,竟会在一夕间变得如此脆弱,现在自己又被夹在对家族的责任和父亲的亲情中,内心一团混乱,忍不住朝墙边愤怒的打了一拳。
「……这根本是在逼我引狼入室。」
白川慎拍了拍他的肩,同袍的支持已经表露无遗。「只要你相信她不是真的,那么她就永远没有机会得逞。」
「我没有心思时时刻刻盯住一个假扮的女人。」烦躁的刑彻依然一脸坚决地看着白川慎,他不是不懂他的意思,但是父亲对家族忠诚一生,他不能在此时任父亲引狼入室,坏了他老人家一生的名誉。
白川慎摇摇头,他明白刑彻的顾虑,虽然在八人中刑彻看似最漫不经心,但对家族的责任感,却没少他人一分一毫。「这不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是为了你父亲,再说,你为何不肯相信你父亲一次?为了证明那个女孩是真的月儿,他连性命都赌上了。」
「我……」刑彻已经不可否认地开始动摇。
见他动摇,白川慎更是加把劲劝道:「难道你要为一时的赌气,而失去你的父亲吗?」
刑彻想起父亲突然昏厥的那一刻,终于点了头。「或许你是对的,慎。」
也该是时候,去见见那个女人了。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矮小的屋梁、铁灰色又陈年老旧的墙面,墙上已经因为悠长岁月有了斑驳的痕迹,室内的摆设更因长期使用而处处可见败坏的倾向,连木制的门檐都因风的吹动而嘎嘎作响着。
刑彻看着这栋与贫穷画上等号的屋子,心里不禁有了新的想法。
难道那女孩,是为了摆脱贫穷才冒充古月儿的吗?如果是的话,那么他愿意为了父亲接受她。
一个害怕贫穷的人,只要满足她虚荣的欲望,那么她就不会有多危险──只要她懂得适时的满足。
屋内的老人摇头叹气地看着眼前粗犷却俊逸的年轻人,对于他迟迟不肯离去的举动似乎感到头疼。「我们已经说过了,我们不会把月儿交给你们的,不管你们来多少次都一样,走吧,年轻人。」
刑彻听见老人口中的名字,微微蹙起了眉头。「月儿?她记得她的名字?」
「我当然记得自己的名字,更记得你和刑伯伯,这一点很奇怪吗?」
刑彻的疑问才刚落,此时屋内后方传出一道清脆温柔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是个一手拄着木棍、摸索着前进的女孩。
清纯甜美的面孔顿时出现在刑彻眼前,温柔的神情并没有因贫穷而画上一丝沧凉,让刑彻惊讶的是她动人的双眼似乎映不进任何事物、没有任何焦点,只靠着双耳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她……真的看不见?
老人一见到古月儿走出,脸上随即显出焦虑和担忧。「月儿,妳怎么出来了?不是要妳在房间里休息吗?」
古月儿拍了拍养父伸过来的手,示意要他安心。「我没关系的,爸爸,该来的总是会来,他们不肯放弃,就让我自己跟他们说去。」
刑彻冷眼看着父女两人的一来一往,一副兴味十足的样子。「既然妳记得所有的事情,为什么妳从不肯回家?」
还真是演戏演到骨子里去了,如果他不配合着点,岂不显得太不捧场了?
「回家?我母亲死后,那里还是我的家吗?」说到这,古月儿幽幽一笑,神情像是陷入回忆中,缓缓道:「而且我太害怕,我只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没有斗争、没有突如其来的意外或死亡……我害怕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