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如新恨恨地低吼了声:“有话快说。”
“有屁快放。”郝枢启也没好气地送过去一记白眼。
警察先生轻咳一声,约莫是看穿了他们的逞强,也不怪罪他们的言语无状:“你们认识时黄意小姐和柳扬先生吧!”
“认识!”水如新抢先开口,“时小姐是我公司合伙人,请问她怎么了吗?”
“傍晚时小姐与柳先生开车在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车祸……”
“那他们现在人呢?有没有事?”郝枢启脸色大变。
警察先生换上哀凄的神色摇了摇头:“请你们跟我去认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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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太平间里,两袭白布盖着两具尸体。
“根据公路警察的报告,柳先生似乎是在开车途中,弯腰捡拾不小心掉落的戒指,才会让车子撞上前方突然紧急煞车的大卡车,造成这起意外。”
从承办警察手中接过这只肇祸的戒指,郝枢启和水如新眼眶都红了。
“这是我昨天陪柳扬去买的,他说……今天要跟黄意求婚……”摸着沾满鲜血的戒指,水如新眼眶中的泪再也忍不住地成串滴落。
郝枢启一手拥着她,眼睛随着警察掀开白布,目光落在两具毫无生气的惨白尸体上,泪水跟着夺眶而出。
“柳扬——”郝枢启发出沉恸的低吼,怎么也不能相信几个小时前才打电话通知自己,他就要结婚的好友,会在转眼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先前他是那么开心地对自己描述着,将来美好生活的景况……
“呜呜……哇——”再也不忍卒睹合伙人的惨状,水如新埋在郝枢启怀里痛哭失声,“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
柳扬与时黄意认识八年了,两人一见面就不对盘,可谁也想不到,感情会在日日吵嘴中滋长。约莫四年前,柳扬抢先一步发现了自己的心情,开始热烈追求时黄意,原先时黄意也不相信的,但在他炽烈的情感中,她不知不觉也陷入了爱河。
然而时黄意是结过婚的,有一个女儿,她一直担心女儿不能接受她再婚,于是与柳扬约定,等女儿十八岁成人之后,她做母亲的责任也到了一个阶段,那时再与他谈论婚事。他答应了,于是两人开始一场漫长的等待。
而今天就是时黄意的女儿,时心紫十八岁的生日;爱情长跑了八年,柳扬兴高采烈地买了戒指准备跟她求婚,谁知……辛苦等待的结果却是一场永别!
如此悲惨的事,即便如郝枢启这等七尺男儿汉,也要痛心疾首、不能自已。
“等待”是何其不值、又愚蠢的事!人连下一秒都不能掌握了,又怎能去期待那多年后的事会有好结果呢?
“郝先生,如果没有问题,请你签个名吧!”警察递给他一份纪录与笔。
颤着手,郝枢启接过纸笔,发着抖签下了名字,心里不住为柳扬抱屈。干么去等待那些无谓的事情?早四年前拖着时黄意进礼堂,起码他们还能做四年的夫妻,也不至于……
他的泪止不了,又不能像水如新一样完全失控地放声大哭,若连他也倒下了,这残局谁来收?一任心底翻涌着无数悲愤,他心痛得几乎炸开。
办妥手续后,已经哭瘫的水如新任由郝枢启扶着离开医院。到了外头,才发现天已经微微亮了,空气中一股潮湿的凉意冻得人直打哆嗦,却也相对地冻醒了她的神智。
水如新垮着双肩,脚步蹒跚:“我以为……再过不久就能喝他们的喜酒……”
为着上天的残忍,郝枢启愤恨地握紧拳:“柳扬等得太不值了!”
她眨着一双泛红的泪眸,楚楚可怜地望着他。柳扬与时黄意苦苦等待却换来死亡做结局,那他们呢?
他们也是相爱的,却都很倔强,为了各自的理念,劳燕分飞八年,不是没后悔过,却不曾屈服;总认为会有那么一天,对方能了解自己的心,然后,时间把愁怨冲淡了,独留下坚贞的爱陪伴他们到永远。
然而,时间是一项何等难以把握的事,会不会等他们误会冰释、重归于好的那一天,即是他们进棺材的那一刻?
郝枢启仿佛也感染到了她的悲意,泪眼相对中,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赌什么气呢?温柔地,他伸出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残泪。
她吸吸鼻子,粉颊摩挲着他粗糙的掌心:“枢启、枢启、枢启……”宛如世间仅剩他一人可以依靠,她不停呢喃着他的名字。
那每一声呼唤都化成一根针,狠狠扎进他早痛得几乎破裂的心坎里,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她颇为惊讶地伸手承接住那滴滴冰冷的泪珠,望着他已生出些微皱纹的脸。啊!岁月已经开始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了。
二十一岁结婚至今,恩怨纠葛十六年,这并不是一段浅短的岁月,其间,也发生过无数动人心魄的事,很多景物都变了,只有彼此相爱的心依然不变。
她心疼地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他低下头,与她额抵额,四行泪水汇流成一气,奔流、一直一直地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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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第二年,郝枢启以三十八岁之龄淡出了社交圈,他终究未能成为天下第一富,不过他完成了年轻时的梦想,成为一个单纯的实业家。
同时,他也放了三个儿子自由,任他们去追寻属于他们的梦想。
再然后,水如新在完成辅佐时黄意的女儿时心紫顺利接管公司后,彻底退出模特儿界,成半隐居之身。
不过有一点很可惜,她和郝枢启还是没能合好,因为他们谁也拉不下那个面子先认输。
再再然后,他们的儿子纷纷成家立业了,郝韫礼娶了个温和聪明的女子,唐欣;郝韫然则与时心紫配成一对,并且顺利将老爸的公司也委托给喜爱从商的妻子管理,而他本人,现任T大中文讲师。
最最叫人惊讶的是郝韫霆,他娶了干妹妹路箴茗为妻,原先打的是让两家成一家的好主意,可惜——
不服输的郝枢启和水如新在教堂里大吵了一架,吵得儿子们受不了将他们关进了房间里,他们……还在吵……
尾声
记忆宛如一场快速放映的电影,在眨眼间,播毕了他们四十九年的人生——在郝韫霆与路箴茗结婚的教堂外,那密树成林的前庭里,郝枢启大张的手臂接住了水如新自树顶落下的身子,同时也结束了她短暂的冥想:“记不记得这是我第几次这样接住你了?”
她撒开头,硬是躲开那专注的视线:“谁会记得那种无聊事?”
“无所谓,反正我也不记得。”他硬是俯下头,在她的粉颊上轻吻一记。
她愕然抬起眼迎上他,那前一刻还与她针锋相对的眼神宴时转为温和。
“如新!”他口气严肃得叫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
“干什么?”她抿着唇,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
“呵!”他摇头,苦笑了下,“我输了。”
她张大了嘴,泪在无声无息中落下。
他深喘口气,以着柔若春水的语气在她耳畔喃道:“我佩服你的勇气,也承认你的努力,其实……十二年前我就想告诉你了,我……”
“对不起……”她伸长手搂住他的颈子, “我也一样,我也有错,可是……我不好意思说,让我们彼此多等了这么久……”
“没关系。”他将她紧紧抱人怀里,“现在我们终于都说出口了,总算还来得及。我们合好吧?”
“嗯!”她颔首,抚着他的发,轻吻着他已淡灰的两鬓。
郝枢启手臂一松,将她放下了地,食指勾起她纤秀的下巴,猛一低头,双唇攫住了她的嘴。
水如新踮起脚尖,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杆,双唇热切地为他而开启。
好久了,已好久不曾吻过她柔软的唇,叫他几乎淡忘了这股甜美;因此激情一旦被点燃,就再也平息不了,如火如荼地烧了个满天。
丢弃掉少女的羞涩,她以着成熟的风韵忘情地吸吮他,任两舌不停地舔卷、纠缠。
相隔了二十年,再度亲密,那快感一下子就在他体内沸腾:“如新,我们回家好不好?”
“嗯!”呻吟了声,她娇躯依然整个贴附在他身上。
“那就快走吧!”他抱起她,冲向停车场。
两具贴合的身体直到进入了轿车内,才不得不分开。她体内失控的热情因此降温了些许,理智暂时回笼:“枢启,找一天我们一起去祭拜柳扬和时黄意吧!”
他转头,深情地望了她一眼道: “好。”若没有这对好友,也许他们一生都不会觉悟,柳扬和时黄意该算是他们的恩人吧。
目光交流中,一双中断了多年的手重新牵执了起来,无限深情在其间酝酿,他们将相依相偎度过下一个、下下一个……五十年!
一本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