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她好后悔,当年应该学另一个坏小子,把鼻屎糊在她身上,吓跑她的;她千不该、万不该逞一时之意气,搞什么“英雄救美”的蠢事;瞧,她给自己招惹上什么样的灾祸了!
“干妈,请容女儿再重复一遍,没有人说,你的进口媳妇儿是黑人,她可能是泰国新娘、越南新娘、大陆新娘……目前尚未决定。而且,老婆是小哥在娶,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要?”
水如新吸吸鼻子,眼眶中的泪水泛滥成灾。
“你要我年纪一大把了,还跟媳妇儿因为语言不通,而玩比手划脚吗?”
“小哥娶的如果是大陆新娘,你跟她讲国语就会通了。”
“她如果对我谋财害命呢?”
“你小说看太多了,干妈!”
“我看的是电视新闻,很多台商在大陆被谋财害命。”
“你不是台商。”
“但是我跟他们一样有钱。”
扯了这么多,路箴茗终于有所体认——水如新是在找她的碴。
“干妈,要我去调查小哥感情生活的人是你,如今,我的调查报告出炉了;小哥目前没有固定女友,他正在积极相亲,锁定对象是进口新娘。就是这样了,我的任务到此为止,你不要再找我麻烦了。”
水如新抿紧薄唇,任由斗大的泪珠落了满腮。
路箴茗握紧拳,打定主意,死也不要理她。她僵直起身,迈开步走向门口。
“哇——”突然,一声惨烈无比的哀嚎在温室里炸开。
路箴茗身上的鸡皮疙瘩迅即起立敬礼。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嘛?”她受不了地跺脚。“我不是干爹,你不要每次都用这种方法对付我好不好?”干妈也不想想,她那种哭声比杀鸡还要可怕,她待会儿铁定得到神坛报到,去收收惊了。
“我不要一个进口媳妇儿。”
“这问题你应该去找小哥讨论。”
“你明知他不会听我说。”她三个儿子都遗传到他们老爸的恶劣因子,没一个懂得体恤、关心她这个做老妈的!
“那我就没办法了。”路箴茗耸肩,乐得将所有麻烦撇得一干二净。
“你不是经营‘危机处理中心’吗?”水如新细声问道。
路箴茗清楚察觉到自己背脊上那根根竖立的寒毛。
“想都别想,我不接你的工作!”
水如新眼眶中的泪水迅速重新累积,嘴巴才张开,还来不及发出声音,路箴茗便一个箭步冲过去捂住她的嘴。
“你以为我会笨到给你第二次机会用魔音来残害我的耳朵?”
水如新把嘴巴一合,牙齿咬上她的手心。
“啊!”路箴茗哀叫一声,用力甩着手。“干妈……”
水如新忽地推开她,跑出温室,来到阳台扶手边。
路箴茗吓了一大跳,跟着跑出来,只见水如新半个身子吊在阳台上。
“干妈,你别闹了,快进来吧!”虽然只是三楼,但摔下去还是有可能压死人的,她不能让干妈再造孽了。
“既然你们每个人都讨厌我,没有人要帮我,那我……我干脆死了算了。”水如新作势往下跳。
路箴茗一口气梗在喉头,差点室息而亡。“你……你不要太过分!”
“我不要活了!”水如新放开一只手,身子有三分之二倾出了阳台。
“你——”这是她干妈,今年四十九岁……路箴茗胸中燃着十把火。这样的女人够资格当人家的妈吗?“好啦!你进来,我帮你就是了。”
--------------------------------------------------------------------------------
“亚都饭店”的宴会厅里,一场盛大的跨国相亲宴正如火如荼地展开。
吧台边,一名负责端茶送水的服务生,有别于周遭欢腾鼓舞的气氛,她的脸色只有“黯淡无光”四字可以形容。
她就是路箴茗;自从那一天,被水如新以死相胁,逼她接下破坏郝韫霆娶进口新娘的任务后,她的楣运就直往上冲,如今已挤人金氏世界纪录倒楣鬼排行榜中的前三名,而名次显然还有往上攀升的趋势。
好比对面杆在她跟前、防碍她侦察郝韫霆的大胖子,那一只油腻腻的大猪蹄正妄想翻山越岭突袭她的胸围。
该死、混帐、王八蛋!相亲宴上的异国美女何其多,江苏佳丽、越南娇娃、泰国俪人……环肥燕瘦,应有尽有;而这只死肥猪谁不挑,偏要为难她这位可怜的冒牌服务生?可恶!老虎不发威,给人当病猫了。
是有意,也是故意,她连连往后退,直达香槟塔边。
“小美人,你别跑嘛!”
路箴茗唇边漾起一抹冷笑。不!她才不会跑,相反地,她会往前冲,伸脚绊倒他,让他去和那堆香槟塔相亲相爱到永久。
“砰!”肥猪撞酒塔的声音比十顿炸药一起炸翻还可怕,整座宴会厅霎时陷入惊涛骇浪中。
路箴茗跳了起来。完蛋啦!她没想玩这么大的。
而且……哦!老天,那只死肥猪的身分似乎不简单。
瞧,连警卫都出动了。
想了想,情势不妙,她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路箴茗毫不犹豫地钻进吧台,正想朝后门逃窜时,一只蒲扇般的大掌突然扣住她的肩——
她全身的血液倒流上头部。惨了,被逮住了,该怎么办?无计可施之际,她玉掌抬起,刮向身后的登徒子。
“啪!”清脆又响亮的肉击声同时吓了他们一大跳。
路箴茗回头,瞧见一张熟悉的脸庞,眼珠子差点跳出眼眶。
天哪、地啊!怎么会这么巧?登徒子竟然是郝韫霆?这下于她不荣登倒祸鬼排行榜第一名都不行了。
郝韫霆的嘴巴张很大大的。“我是要救你耶!你打我干什么?”方才,他在吧台边喝酒的时候,就见到这位女服务生被王一发那只大肥猪纠缠的画面。
王一发是商界出名的急色鬼,他看中的女人十之八九没有好下场。
他正想着有啥儿好法子既可以平和地救人,又能整得王一发有苦难言,不料这冲动的小女人已经抢先动手了,还搞得轰轰烈烈,像在做国庆游行似的。
他见情势不对,决定先保她出宴会厅再说,想不到她这么不知好歹,问都不问一声,回手就赏他一记锅贴吃?可恶的母老虎!
“那……你又没事先说,我怎么知道?”糟糕!郝韫霆不知会不会认出她来?虽然他们已经十多年没正式见过面。
当年,水如新领养她的时候,与丈夫郝枢闹得正僵,自不许子女们私下相会。每月一次的定期会面也仅有三小时,而且气氛像在公堂应讯般严肃,小孩子们压根儿不敢多开口,彼此多不熟悉。
她开始了解郝家是在到美国留学后,三兄弟中的郝韫然和郝韫礼同样选择美国为留学地,出门在外,同乡人较易团结,他们才渐渐熟络了起来。
但郝韫霆读书的地点却在英国,在回台湾前,他们从未见过面。
即使后来水如新与郝抠启的关系稍微改善了,但她与韫霆也因各自忙于工作,不曾私下连络过,倒是韫然韫礼念在旧日情谊上,偶尔会来探望她一下。
因此,她对于郝韫霆的了解都仅止于水如新、郝韫然和郝韫礼的口耳相传,还有就是干妈派她来执行这次破坏任务时所给的一张照片上。
刚开始只觉得他是个特立独行的男人,观察他几次,发现他很有女人缘,对每个人都很好,看似多情,其实,除了至亲和挚友外,他将所有人都区隔心墙外,是个防卫心很强的人。
而且他性格机灵,行事多变,温柔的表相下,藏着一个阴险的灵魂;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她的直觉仍不停地对她发出“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的警告。
只是啊……唉!她这个人天生有项缺点,好奇心太大,总是很容易被花俏而危险的事物所吸引,撞得自己满头包。因此对于郝韫霆,她得更加、千万、多多地小心防范才行。
“是啊!我应该先敲锣打鼓诏告天下,我要救你这闯祸精才对。”他一脸揶揄。
她脸上烧出白烟。“要不要我代劳啊?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去广播。”
“请便,如果你出得了这宴会厅的话。”
“谁说广播一定要出宴会厅?”她两手圈在颊边,张开嘴巴。
突地,厅中传来一声怒吼。
“是你们饭店的服务生绊倒我的,你们快点把她交出来,我绝对要教她好看!”是王一发的声音。
郝韫霆与路箴茗对视一眼。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边说,边拉着她迅速往厨房方向跑。“咱们的帐有的是机会算,眼下先走再说。”
出了宴会厅,溜过厨房,转进饭店后园的花丛里。
路箴茗累得瘫倒在草皮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来她要去改运了,否则像她这样一个“危机处理中心”的经营者,平日只是利用电脑网路连接世界各国的医院,帮助突发意外的伤者,或替急着更换体内器官的病人寻找适合的医疗途径以挽救其性命;这样文弱的特殊医护人员,有什么理由要像个侦探似的,到处冒险犯难,还差点连小命都赔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