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就是不能。”他头一仰,摆脱她的小手,“你别摸了。”
她缩回手,小嘴噘得老高,“小气!”
他不理她,迳自吃起剥好的虾子。
展观风假心假意地帮师兄说话,“张姑娘,师兄有难言之隐,你就别再刺激他了。”
“哦?什么难言之隐?”晶亮的凤眼好奇地在刑軦脸上打转。
他瞪向等著看好戏的师弟,警告意味十足,“就是不能说出来的。”
展观风深知他的心结,也不好说破,仅是语带玄机地说:“嗯嗯,等时候到了,师兄就会让你知道。”
“咦?时候?”她的疑惑越来越深。
刑軦也不管热心过头的师弟说了什么,囫圆吞下最后一只虾子,便放下筷子起身,拱手向她一揖, “多谢招待。我们先告辞了。”
“喔。”她站起身送他们到门口,娇艳的脸庞不再明亮,眼儿直勾勾地看著他,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不忍见她面露失落,他柔声说道:“快去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恩。”美丽的小脸还是若有所失,愣愣地看著他们消失的方向,想起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不禁低声喟叹,“还是不行。”
第六章
清晨时分,京城东郊的树林,两匹骏马频频甩头喷气,似是不耐久候。
刑軦连连望向通往京城的官道,“她不会是后悔了吧?”
“应该不会。”展观风倚坐树下,丢出一颗果子喂食爱马。
他转过身子安抚马儿躁动的情绪,“可是都迟了半个时辰了。”
此时达达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渐渐变成如雷一般的巨响。
官道上,一匹白马撒蹄疾奔而来,马背上的红衣骑士不断吆喝催促著马儿加快速度。
展观风懒懒地站起身子,伸个懒腰,拍去衣衫上的灰尘,“来了。”
白马高举前蹄长鸣一声,停在他俩身前。
张红莲翻身下马,艳丽的脸蛋上泛著红晕,檀口微启地轻轻喘著气,“对不住,我去买点东西,来迟了点。”
刑軦拨开沾附在她颊上的一缯青丝,“不要紧。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她香汗淋漓,还喘著气,“东西给你们收著吧!”转身解下用长型木箱装著的“火莲”父给展观风,再从怀里掏出紫檀盒子交给刑軦,随即又翻身上马,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我们走吧!”
怎么她如此心急?还有,那个大包袱是怎么回事?她的行李也太多了吧!
刑軦搔搔胡子,又摸摸自个儿的臂膀,从刚刚到现在,她都没再摸他,让他还真有点不习惯,“你在急什么?”
她也不答话,只是催促,“快点!路上再说。”回头望望京城的方向,加重了语气,“快点!”
两人见她著急不已,也紧张了起来,连忙翻身上马,齐喝一声,三匹大马拔蹄奔驰,扬起漫天风尘。
直到他们将京城远远地抛在后头,她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松了缰绳,放马儿缓下步伐,身旁两人见状,也跟著缓下马儿,看看路边景色,已经到京城外的小县城了。
张红莲此时叹了口气道:“我大姊说要跟我们一起去。”
刑軦不禁满腔疑惑,“为什么?”据说张家大小姐是养在深闺的柔弱女子,怎么会想跟他们去领天帮?
“她被况东成伤透了心,说是想出门散散心。”
她昨天一早就把况东成的事告诉爹,结果爹气得半死,大姊更是伤心欲绝,然后她又花了半天的时间听大姊说心里话,听得她头昏眼花,暗骂连连,好不容易等大姊告一段落,她正松口气时,大姊却表示要一起去领天帮,再度让她头痛不已。大姊身子弱,哪能承受舟车劳顿的折腾?
可她费了一番唇舌还是说不动她,眼一眨,大姊已经在收拾行囊了,她只好去跟爹告密,今天天未亮就偷偷摸摸出了门,一路上还担心大姊会跟上来,真累死她了。
“那张当家怎么说?”
“爹气死了,又说是我带坏大姊,接著便怒气冲冲地去找况东成算帐,”她偏头俏皮一笑,“用别的名目。”
可怜的况东成,他猛拉肚子,于是怀疑客栈里的东西不干净,店里的人连忙跑来告诉她,结果这话传到爹耳里,正好给爹一个名目去找他发泄怒气,他此刻应该还躺在床上唉唉叫吧!
刑軦虽然怜悯况东成,却也知道这是他咎由自取,不禁感慨万千。为什么人总是不懂得知足呢?即便坐拥金山,还要观望他处的财宝,甚至以不正当的手段去获取,搞到最后一无所有,还落得被捉入宫府的地步。
展观风看看时辰,“我们先吃饭吧!”
“过中午啦!”她一声惊呼,转头望向刑軦,满是歉意,他肯定饿坏了,“对不住,我只顾著赶路。”
“没事的,我们走吧!”即便饿得难受,他仍是温和地对她一笑,三人随即策马进入县城。
温馨的饭馆里,客人的谈话声此起彼落,腰桶粗大的小二拎著抹布清理桌面,殷勤地上前招呼,“客倌这边坐。”
张红莲望了望店内装潢,喃喃自语著,“这种温馨的感觉倒也不错,改天高朋客栈也来试试。”
刑軦见她专注凝神的模样倒也别有一番风情,不由得迷惑于她多变的风貌。
她可以是泼辣的悍姑娘,也可以是身手不凡的武林高手,此刻,又是生意人的精明风采,她真是个非常独立自主的人,而且异于时下寻常的姑娘。
这般好的姑娘为何会想跟他成亲?她大可选个足堪与她匹配的男子,怎么偏偏选上自己这个只懂耍弄刀剑的武夫?
瞧她已摆脱昨日的惆怅,想来已明白他们真的不适合、明白她只是一时贪恋摸他的感觉……失落和惆怅悄悄的涌上心头,侵蚀他一惯的淡然自持。
他闷闷地安慰自己这样也好,省得她日后后悔,也省得他为此心伤。
小二立即摸出菜单询问:“客倌要点些什么?”
她抢过菜单,研究—会儿后,接连点了十几样菜。
见小二眉开眼笑,挺著圆腰走去厨房。
“我们等等该怎么走?”询问的同时,她还是东瞧西瞧,把店里的装溃摆设一一看过,开始在心中计画客栈改装事宜。
“离下个月十五还有近十天,我们可以沿著官道慢慢走。”
“嗯嗯,那好。”桌子得全部换过,柜台也得改个位置,再放些山水画。她脑子转得飞快,渐渐勾勒出改装后的样貌。
刑軦摸摸臂膀,总觉得少了点温度。唉!看来他已习惯那双小手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暖意了。
“客倌,上菜了。”小二端上一道道的菜肴,放满了一尺见方的木桌。
展观风举箸夹起梅干扣肉,“师兄,二师兄娶亲后会待在帮里吧?”
“谁知道,他生性漂泊不定,说不定会带著妻子云游四海。”
“也是,二师兄从没在同一个地方待超过一年的,成了亲以后也会是这样吧!”心有同感,他不停地点头。
“嫂子是哪里人?”
“不知道,听说是在尼姑庵里碰到的。”
“尼姑庵?不会是尼姑吧?”闻言愕然,他持箸的手停顿下来。
展观风轻笑,“二师兄的话,很有可能喔!你也知道他都不管人家想法的。”
“也是。”刑軦微皱起眉,二师兄的确是随心所欲惯了,娶个尼姑也没啥大不了。发觉身边的人停下筷子,还怔怔往大门方向盯著,“红莲,你吃饱了?”
她恍若未闻,拢著眉心注视大门处。
他转过头看向大门,不就是雕了些鸡鸭花草,有啥好看的?于是伸手摇摇她,“红莲。”
“啊?什么?”她心思还放在大门上,充耳不闻他的声声叫唤。
“吃饭。”刑軦将筷子塞到她手里,“吃完再看。”
“喔!”她呆呆应道,仍是心不在焉。
展观风瞄瞄大门,“你在看什么?”他怎么瞧都看不出这大门有何稀奇之处啊!
张红莲回过神,再瞟大门一眼,夹块猪肉放进嘴里,“那些鸡鸭花草雕得不错,好一幅怡然自得的农村景致。”
“我想把我的客栈改装一下,所以看这间客栈的装潢不错,可以学起来,等会儿我问店家这大门门板是谁雕的,我也找他雕一对。”
展观风拿起调羹舀汤,语带笑意,“不用了,师兄的手艺比那些木工师父好多了,你找他帮你雕不就得了。”
张红莲惊奇地睁大了眼,“你会木工?”她实在很难想像他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拿著小雕刀的模样。
他摸摸胡子,赧红了脸,“闲来无事时玩玩而已,没有师弟说的那么好。”
“才怪!师兄的雕功可好了。帮里有孩子的人,常请师兄帮他们雕些小玩意儿,大家都说师兄雕功了得,此外面的师父好太多了。”展观风笑盈盈的,努力说起自家师兄的好话。
“哇!你这只大熊真是深藏不露耶!”艳丽的脸蛋堆起讨好的笑容,小手瞬间也缠了上去,“你帮我雕大门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