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是你能决定的?”单煦皱眉不解。 “还是我必须得先微求谁的同意,才能跟你在一起?”
单煦非常怀疑这个可能性,因为在这里将近三个月,这儿从来没有任何访客,也看不出有其他人居住的可能性。
如果她无法决定是否要接受他的情意,又有谁能够决定?
但最后衣翩翩还是没有开口,单煦不想把她逼得太急,所以只是默默地放下揽在她肩头的手,改而拿起放在水缸旁的水桶。
“我去打水,你赶快生火、烧水,满身灰烬的感觉很不舒服吧?”
说完,单煦拿著水桶离开,没发现当他放手时,衣翩翩那怅然若失的表情。
虽然耍帅的拿著水桶走出来,但他才走到不远处的水井旁时,单煦就立刻苦了一张脸.
他连生火都不会了,又怎么可能会打水呢?
可虽说如此,现在的他也不能走回去说自己不会打水吧?男人的自尊心根本不允许单煦这么做。
还记得他曾看衣翩翩做过几次,只要依样画葫芦的话,应该就不成问题。
因为方才生火的教训,让单煦不敢太过托大,他发现,这些日常生活的小技巧其实一点都不简单。
单煦走到井边,一个空桶就搁在石砌的井上,他记得井里头有另一个水桶,只要把这个空桶扔下去,再把井中的桶子拉上来就行了。
这是件相当简单的事,做起来也不太费力,因为这口水井设有滚轴,只要顺著滚轴的方向,要拉起井中的水桶并不困难。
但单煦估错一件最重要的事——
大病初愈的他根本没有多少体力,加上方才在灶间的一阵手忙脚乱后,他到底还剩多少体力就更甭提了。
只见单煦费力地拉著绳索,但他拉了老半天,水桶也没上升多少,他喘了一口气,想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结果,心念一动的瞬间,单煦手中的绳索居然就这么溜了出去,眼见那水桶又要趺落井中,一道强而有力的力道突然扯住了不断松落的绳索。
单煦吓了一跳,他转头一瞧,竟是小金以尾巴缠住了绳索的一端,因此才止住绳索的滑势,没让单煦辛苦半天的心血白费。
“小金?”单煦看著这条据说是被衣翩翩从蛋养大的金色蟒蛇,觉得它实在是太有灵性了。“你是来帮我打水吗?谢谢你啊!”
单煦苦笑,现在连条蛇都比他有力气,再这样下去,他岂不是只能当个吃白食的食客?
有了小金的协助,水很快就打上来了。
当单煦举步维艰地把水桶提回灶间时,衣翩翩老早就升好两炉火,大又深的铁锅里自然是烧著水。
待单煦打回第三桶水时,铁锅的水也烧开了。
“煦,先别打水了,你赶快回房梳洗,我也要回藏书室梳洗,否则刚烧好的热水都要凉了。”说著,衣翩翩又塞了一个装满热水的水瓶给他。
衣翩翩迫不及待的模样说明了她急切的程度,她真是恨不得快快把自己弄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满身灰烬的感觉真是不好受。
单煦捧著水瓶回到房里,小金也扭著细长的身躯随他回房。
其实这间房本来是属于衣翩翩的,但在单煦出现后这里就变成他的房间,即使毒素已经完全拔除,衣翩翩也没要求他换房。
她一直住在藏书阁,还说这是为了方便查阅书籍。
单煦知道这是她的体贴,藏书阁里只有一个小小的木板床,睡起来当然没有这儿舒适,但他的体力尚未恢复,所以她才会让出房间,好让他可以睡得更安稳些,以便让身体尽早复原。
他一边清洗身上的脏污,一边想著该怎么让衣翩翩明了他的情意。
她那句“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令他很是在意。
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她这样一个妙龄女子选择深居简出的生活?她背后的秘密,他很想探究。
因为他知道,唯有通透地了解衣翩翩,才有机会走进她的心扉。
但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信任他呢?
就在单煦思考的当儿,小金却在房里四处爬行,这儿钻钻、那儿钻钻,找到什么洞就要进去晃晃,也因此制造了不少噪音。
“小金,你在做什么啊?你应该不会喜欢又被关在笼子里吧?”单煦皱眉。
小金总爱到处爬爬走,也因此常弄得一身脏,逼得衣翩翩把它关在笼子里。但小金太过聪明,即使关在笼中也能脱逃,这一人一宠的攻防战总是不断地上演。
匡啷啷……
一件木制的用具在小金的扭动中,从原本安靠在墙边的位置重重地摔落在地,幸好这件用具造得相当坚固,因此并未就此摔坏。
单煦走到那边,想看清楚小金究竟翻出了什么样的东西。
在他看清楚的同时,一个计画也跟著在单煦的脑中成形——
第五章
快速将一身狼狈打理干净之后,衣翩翩又回到灶间。
等这顿迟来的晚饭终于上桌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席间,衣翩翩一直坐立不安,虽然她已经尽量将自己清干净,也换过装了,但总觉得自己哪里还沾著灰烬或柴屑,三不五时就低头检视自己是否整洁。
衣翮翩这样的表现当然全看在单煦眼中,但他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吃著他已经完全习惯的粗茶淡饭,静静地储备体力……
晚饭过后,衣翩翩一如以往地回到藏书室阅读医书,想找出治疗记忆丧失的方法,但今晚并不安静,三不五时就可以听到单煦在屋外来回走动的声响。
他难道都不觉得累吗?
衣翩翩放下医书——他不觉得累,但她光听都嫌累了。
今天发生了许多事,让衣翩翩觉得全身乏力。倒不是肉体上的劳动所致,而是单煦的那些话震得她心神不宁。
有个人想要陪她走完一辈子呐……
头一次有人这么对她说,更敦衣翩翩倍感震撼。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单煦的话,毕竟他是一个丧失过往的人,如果哪天他恢复了记忆,是否就会回到他以前的生活而抛下她呢?
衣翩翩不知单煦出身何处,但光看他一身的锦衣以尽言谈举止,就知道他出身良好。虽然他现在安于平凡,但他如果有机会重返富贵荣华,又是否会愿意抛弃那样的生活?
衣翩翩不敢相信有人愿意陪她走一辈子。曾经,她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跟随师父隐居在京墟之中;曾经,她以为三个兄长会一辈子陪在她身边。
但事实证明,结拜兄长们在学成之后,就一同远赴陌生的漠北生活——或许不能说是陌生的,至少对大哥来说,漠北正是他的家,另外两名兄长不过是陪他一同在那儿奋斗罢了。
而师父只对她说:“你的医术已经尽得我的真传,可以独立了。”之后便云游四海,至今尚无返京的打算。
这几个曾陪她走过至少十年岁月的人,最后都抛下她了,衣翩翩又怎么敢相信单煦这个只陪伴她不过数月的人呢?
因此,她很害怕。害怕最终自己仍是孤单一人。
然而,衣翩翩却迟疑了。
因为单煦的眼神是如此的认真,让衣翩翩不由得觉得!如果是这个人的话,或许他真的会伴她一生。
有那么一刻,她几乎要答应他了。
但师父的交代却也在那瞬间响起——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师承何处。
所以衣翩翩退缩了,因为与人交往的代价,不正是要将自己的一切摊在那人眼前?这么一来,她岂不是要违背师嘱?
所以……不行,绝对不行。
叩叩!
正当衣翮翩还在神游之际,突来的敲门声让她立时回过神,她打开门,满头大汗的单煦正对她扬著微笑。
“你做什么?怎么一头汗?”衣翩翩立刻掏出手巾为他拭汗。“你也真是的,明知道自己大病初愈,根本禁不起吹风,如果著凉了怎么办?”
“我没事的,快过来。”单煦笑著享受美人为自己拭汗的感觉。
真是奇妙,以前四个小妾也时常为他拭汗或摄凉,但他从不觉得有何特别,但衣翩翩为他拭汗,他却觉得这是人生一大乐事。
“做什么啊?”衣翩翩被他扯著跑了几步,没一会儿工夫就跑到她以前所住的房门前。
房门被紧紧掩上,但门窗内却有烛光透出,衣翩翩看著紧掩的房门,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快进去吧,水凉了就不好了。”单煦笑著将衣翮翩推人房内,然后关上门,自己则坐在门前的小阶上。
希望翩翩会喜欢这礼物。
单煦看著天上皎洁的明月,生平第一次如此忐忑。
以单府的财富,要送出什么珍奇宝物没办法?但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真心,现在,他只期望这份真心能打动她了。
莫名其妙被推进门的衣翩翩差点又跌了一跤,待她站稳脚步,立刻就感觉到房内的温度较藏书室高上许多。
她定睛一瞧,一个冒著热气的澡盆就摆放在桌子旁,桌上摆了皂角及汗巾,还有两桶冷热水让她可以调整水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