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将男子放在床上,等了好一会儿,却迟迟不见白衣姑娘出现。
他等得有些厌了、烦了,尤其又想起打更的工作被他放在一旁,如果不快点回去的话,搞不好会丢了饭碗。
更夫越想越是著急,打更最注重遵时守责,什么时候该打什么更,是绝不能出半点错,如果错过了更时,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唉呀,姑娘你就快点回来吧!”更夫开始忍不住在屋内踱起方步。
他急急绕著桌边转圈圈,但越是踱步就越感到焦虑、越是焦虑踱步的速度也就益发快速,到了最后只差没有跑了起来。
如此绕了好一会儿,更夫终于发现自己像个傻子般在屋里转。
他重重地在床沿坐下,落下时的力气之大,就连床板也发出“碰”的一声,只差没把躺在床上的男子震得弹起。
更夫瞧瞧仍是一脸痛苦的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唉,既然是我发现了你,这样抛下你不管似乎也不太好,我就送佛送上天,今天就算掉了这份工作,我也要救你一命。”更夫皱著眉头说道。
虽然他从不以好人自居,但是看到一个昏倒在路边的可怜人不管,他说什么也做不到。既然都决定救人了,如果没把人救活,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别救。
想通了这一点,更夫的心情顿时轻松许多,他吐了一大口气,两手随意的搁在床沿边,可奇怪的是,两手的触感竟非常地不同。
左掌下是坚实硬直的木质;右掌下则是硬中带软、较为冰凉的物体。
更夫皱著眉头往右边看去,一个条状物体不知何时滑到他的手边,在烛火的照映下泛著闪耀动人的金光。
浑圆的柱状身躯似乎比更夫的手臂更为粗壮,它缓缓地顺势转了两圈,更夫掌下的触感也随著它的蠕动而觉得一阵冰冷。
“蛇、蛇啊——”更夫惊慌地尖叫,赶紧抬起手,一个蛇头赫然出现,原来他刚刚摸到的冰凉物体竟是蛇的脑袋。
好不容易从更夫掌下逃出的金蛇,摇头晃脑地弓起它的身子,那双泛著红光的蛇目直勾勾地盯住更夫,似要将他的模样记清楚以便事后报仇。
更夫忍不住颤抖,一条蛇怎么可能会想著报不报仇这种事?!一定是突然看到这么大一条长蛇,让他一时吓坏了。
京城外有护城河环绕,他看过不少水蛇在河岸边出没,但眼前这条蛇这么大一只,还浑身金光灿烂,更夫还是头一遭看到呢!这种稀奇的蛇居然混居于人群中,未免太过奇怪?
更夫越想越觉得诡异,从方才起那个白衣姑娘就一直没有回来,而且这间小屋怎么看都不像有人住,但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声响却从没停过,简直就像是有人躲在角落观察他,同时还窃窃私语著。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屋里明明没有风,更夫却敢笃定自己方才瞧见了烛光摇曳,简直就像是有人在附近走动带起微风,促使烛火摇动。
更夫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他紧张地瞥向屋中的某个角落,由于烛火照映不到的关系,屋中四角自然被黑影完全笼罩,不知是他太过多心还是怎么地,更夫觉得那些黑影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盯著他瞧。
唰唰唰、沙沙沙……细细的摩擦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响亮,更夫立刻弹跳起身,只差没抓住床上的男子求救。
但男子都昏死过去了,哪还能救得了他?!更夫颓然坐回原位,那个白衣姑娘怎么还不回来啊?
“唰唰”声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接近,更夫忍不住缩脚上床,张大眼、警戒地瞧著四周,究竟是什么东西接近他呢?
但是更夫什么也没瞧见,只有唰唰的声响陪伴著他益发剧烈的心跳。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忽地,“唰”的一声,大门开启——
“啊——”也不管门口站著什么,更夫尖叫著冲了出去。他紧紧闭著眼睛,啥也不敢看、啥也不想听,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直到更夫冲出房门的瞬间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狠狠地摔倒在地。
本来就不甚坚挺的鼻梁这下子肯定全凹下去了,这么大的撞击,就算更夫本来不想睁开眼睛,也被逼得不得不睁开。
更夫疼得眼泪与鼻水直流,他发现鼻头有种湿湿热热的感觉,伸手一摸,要命喔,原来连鼻血都流出来了。
正当更夫为自己的鼻子哀悼时,“唧唧”两声立刻吸引了更夫的注意,他循著声音抬头一瞧,是一个除了两枚晶亮的圆点外,瞧不清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皱著眉想瞧清眼前的诡异物体,那“物体”却先他一步靠了过来——
“老虎?这里怎么会有老虎?”更夫惨叫著,他手脚并用地往后爬了几步,直到再次撞上刚刚那个害他跌倒的门槛,这才不得不被困在原地。
随著更夫的移动,那只“老虎”优雅地靠了过来,不一会儿,就接近烛光照得到的范围——原来是一只浑身斑黄的大猫,它好奇地盯著更夫瞧,似乎很想知道更夫的表情为何如此害怕。
“猫咪?”待一看清大猫的模样,更夫皱著眉头。这只大猫的体型较平常的猫咪大上一些,却不是老虎,不知他刚才为何会直觉认定它就是老虎?
听更夫喊它为猫咪,大猫非常不满地咧了咧牙齿,露出一排尖锐白皙的长牙。
这一露牙立刻吓坏了更夫。天啊!这到底是猫还是虎?
但更夫的苦难还没结束,他愣愣地与大猫两两相望。忽地,一抹漆黑的影子飞扑而来,大张的薄翼毫不客气地扑上更夫的脸——
“这回又是什么东西?!”更夫勉强拉下在他头上作乱的生物。
一只大得不合常理的蝙蝠被他抓在手中,两翅还不安分地挣扎著。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又是女鬼、又是蛇、又是大猫、又是蝙蝠的……再不快点离开,我肯定连小命都玩完了。”更夫抓著蝙蝠直发抖,他在京城住了一辈子,从没在一时间看过这么多种奇奇怪怪的生物,这会儿全都给他碰上了,这不是撞鬼了是什么?!
“你在说哪里是鬼地方?”不善的语气从更夫头顶飘过来。
许是更夫正处于惊恐的状态,这细细的女声听起来居然有点恐怖阴森的味道。
更夫颤抖著双手,几乎要抓不住手中的蝙蝠,但僵直的手指却让他无法放开蝙蝠,他抬头想向白衣姑娘求救,可这一抬头却教他差点吓破胆。
姑娘木然地望著他,长长的黑发被夜风微微吹动,那身衣裳衬得姑娘的肌肤仿佛不见血色,在晕黄烛光的照映下更显得鬼气森森。
更夫觉得心底毛了起来,尤其是姑娘手中还捧了一只红布盒,一身白衣黑发,衬上唯一的一点红,吓得更夫几乎软了脚。
但是恐惧过了头,反倒让更夫鼓起勇气,他动作俐落地弹起身,甩开手中的蝙蝠,立即头也不回地向外冲。
他不敢回头,闭著眼睛往前冲,许久后,他才终于想起那个还被留在小屋中的男子。
“糟了,那个小哥还留在那个鬼地方!”更夫惊觉地停下脚步,他回过头,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到那个恐怖的小屋时,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看不到刚才的路了——一堵高大的围墙正挡在他面前。
怎么可能?!他刚刚才从这儿跑出来的啊!
更夫觉得脑中一片混乱,刚才他埋头跑出来,所以并没有看到周遭的景象,但更夫很确定自己是一路笔直前进,没有经过任何的转弯或拐角,因此眼前这堵墙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他瞧了瞧四周,两旁是随处可见的普通民房,由此看来,这只是一条普通的胡同罢了。
更夫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抛下的小哥,不由得有些愧疚,思及此,他鼓起勇气拍了拍眼前的高墙,坚实的声响从壁中发出,说明这面墙是真真实实存在著,并非用幻术变出来的东西。
更夫觉得混乱极了,如果这面墙是真的,两旁的民房也是真的,那他刚刚进去的小屋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呢?
他想起了那间诡异小屋给他“不似平常人家”的不协调感,还有在京城里绝对看不到的长蛇、大猫、蝙蝠……这些动物除非是在深山野岭,否则哪里见得著呢?
更夫突然想起白衣姑娘当时也是突然在大街上出现,在那之前,他根本没有听到脚步声,加上后来尾随白衣姑娘所走的那条——曲折得不似存在京城内的极长胡同,这都是他多年巡更从未遇到过的……
难道他是遇上了狐仙?
不久后,有人发现更夫倒在巷底,昏迷时还不断嚷著:“狐仙、有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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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翩翩捧著装有金针的红布盒,冷眼看著更夫连滚带爬地冲出她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