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然这样,让我先睡场觉起来,到时候要踩要剁,随便您老人家处置都行。”她挤着陪笑的笑容,宿醉的昏沉,让她一心只求倒地狂睡。
“你很想睡觉是吗?”陆闻秋露出刁诡的神情,脸皮笑笑的问。
“算了。”她丧气垂首,认命跪好,老爹想玩人的时候就会是这种又奸又诡的神情,还是认分些,别自找罪受。
“你对这桩先祖订下的婚事很不满吗?”
陆剑仁哼声,撇撇唇角,虽没答话,不满的答案已明。
“你若有出息,能力好,就去找个和你未来夫婿苏琴守一样的好人品,有家学渊源、有言行学养,不要老头我每回赞美琴守,你的五官就皱起来,双眼更不用摆得一派不屑样,更不准装死给我抓头,那是你未来的夫家,苏家家风之高尚,连只野猫从他们家经过,样子都顺眼多了!”
“哇,那猫肯定中邪了,经过就能改变样子,还是少接近苏家,他们家可能被诅咒了。”才会邪气正冲,外在剧变,啧。
“我还怀疑是我们陆家被下咒了,生出不知道是女儿还是儿子的家伙来,言、行无一可取。”
“爹,干嘛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女儿威风,女儿不错了,和那票结拜兄弟们围的事业包五湖、纳四海,其中‘醉揽江楼’还是京畿第一大酒楼呢!每年可捧了大把银子和好酒回来给你,你哪不满意呀?”
陆家子女,除了老二、老三正式接有朝廷神捕令牌外,大哥和她都各自在外闯荡,就因如此的自由不受拘束,一旦有事,定得赶回赴会,陆家老宗长不准有缺席者,否则定吃重惩。
“唉!是呀!女儿不差了,唯一长才就是搞些吃喝玩乐兼嫖赌的事业。”陆闻秋说得感慨、叹得无奈。“苏家产业,书院、棋馆、陶铸冷炼,净是些人文才艺,按你的说法,人家围些书轩、棋馆;你给我围妓馆、酒家、赌场,唉!我怎么会嫌一个女儿家搞的事业净是些要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的。”
跪在当中的陆剑仁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揉了揉眼,很努力要当个安静听训的好孩子,只是眼皮有些撑不住的垂下,最后——头重重点了下去——
“小、废、渣、子!”
“呃,什么?经念完了吗?”
被严声喝醒的同时,肩、背也传来警告的痛,下巴也再被玉尺架起!
“醒了吗?”陆闻秋哼声问。
“醒了、醒了,我醒着!”挥开伺候的竹子和尺,陆剑仁努力再撑!
“你也多少改改自己那一身吊儿郎当的样子,至少这二个月也多穿穿女装,像个待嫁女儿的样子出来。”
“是,感谢爹的教诲,女儿会注意。”用力抹抹脸,咬牙撑精神。
“不要成天和你一票江湖哥们鬼混,总是女儿家,就算苏家不介意,也别惹一堆闲话。”
“是,爹伟大的训言,女儿铭记嘴上。”先记嘴上,心里现在只想睡觉。
“你这一脸倔到不行的样子,心中该不会很想直接和你老头我打一场架吧!”这丫头从小就蛮性过人,从她小时候打赢附近的野孩子王,一脚踩在那张胖脸上开始,就很相信事情可以靠拳头解决。
“是,爹精明的见解,女儿会听从。”
“……”
“是,爹崇高的道理,女儿会遵守。”
“仁儿!”马小芸见陆闻秋冷嗤一声,端茶自饮,欣赏的像要看眼前的家伙还能混到什么程度。
“是,爹无敌的诫言,女儿正在听。”
“仁儿,你清醒点!”这孩子根本累到睁着眼神游了吧!瞧那眼瞳焦点呈现涣散。
“是,爹再一次的教训,女儿不敢违背。”
“仁儿!”
“是,爹……呃,大娘。”被人拍着面颊,陆剑仁回神一怔,看着站在眼前的马小芸。
“能睁着眼边睡边回话,该说是被罚到日积月累练出来的功力吗?”饮了最后一口茶水,陆闻秋讽刺地道:“都忘了你适应环境的生存力倒挺强的。”
此时在下人已经再将新沏的茶送上,陆闻秋满意品饮,大有继续耗下去之态。
“大娘,你干脆要爹直接宰了我算了,再下去,我一定会死在陆家大厅!”
“呸呸呸,胡说八道,你爹就罚你一下,说些什么宰呀死的,多不吉利。”马小芸轻斥,继而安抚拍拍她的手。“乖,大娘和你爹再说说看,你别再说些秽气话。”
“有用才怪!”她老爹臭脾气一来,是可媲美茅坑顽石。
陆剑仁咕哝念着,也只能看着马小芸走回位上,为自己争取喘息的机会。
“老爷呀!我这茶水都喝饱了。”拿起茶,马小芸边啜几口边微笑缓颊,“都正午了,您一夜没得好休息,早饭到现在都没吃些什么,仁儿错都犯了,要怎么处理她,也犯不着先拿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用个饭休息过后再说吧!”
“是呀!爹,你就算现在捆我祭祖,祖先也腻了,再怎么生气,先休息用个饭再说嘛!”陆剑仁也赶紧卖乖讨好。
记得九岁到十三岁这几年间,是她被捆去祭祖的高峰期,她经常取代神猪的地位,谁要她老贪睡,还一睡就很难叫醒,她家老爹就是有办法让她用不同的方式,让她和全家参与祭祖法事。
“省了你那番心意吧!老头我不累也不饿,被个废渣子气都气饱了,有得是精力和你耗!”
陆剑仁马上衰色上脸,一脸苦到不行的扭曲。
“那到底……还有多少要念呀!”
头又昏又钝痛,身体也像铅般沉重,真想直接倒地算了,但想到她家老头整治人的手段,如果不先领教这一场,后面绝对有更可怕的阵仗等她,只好死撑活撑的硬撑着。
“你嫌长呀?老头儿我,被个不孝女没当回事,让我在朝廷官员面前丢尽睑面,直到太阳下山了,这之中,派出去找人的下人只有回报说:听说五小姐和一堆公子哥儿厮混喝酒去了,就在整票朝廷官员面前,想想那时你老头儿我是怎样的心情呢?”
陆闻秋放下茶碗,以平常的声说着削人的话,还眉弯眼笑的端详她。
“不吭声呀?你这小废渣子,向来就是不咽任何不爽快的气,从小到大,你陆剑仁就是拳头、气焰没输过人,怎么现在话都不多吭一声?”
她哪敢多话,每当老头儿端出这种“慈祥”神情时,就是一种警告,绝对别想会有“和蔼”的事发生,尤其老头愈笑得慈眉善目,愈令人发毛。
“唉!昨夜你老头我,只能这么望着夜色到日出东方的黎明,结果不孝女竟然沉醉酒乡中,可怜我耗着这把老骨头,候了一天一夜等个小废渣子回来都不嫌长了,你才听一早上的话,还嫌长呀?哟~~现在这环境当真是小子爬到老子头上撒野,老子还要习惯才行啰!呵呵呵。”
已经跪立难安的陆剑仁听到这种呵笑声时,根根寒毛竖起,深呼吸,最后干脆一咬牙,双掌贴地,一头嗑到地上去。
“一切都是剑仁这小废渣子的错,祈求陆老宗主、伟大的老头儿、父亲大人,无论任何责罚,都直接给仁儿一个痛快。”
拜托,要杀、要剐,直接来吧!别再用这种要死不活的方式整她。
“听听,听听这孩子说些什么话呀?要我给她一个痛快!”陆老宗主哼着鼻声。“想不到我堂堂一个陆家老宗主,被自己女儿说得好像要毒杀亲儿似的!”边弹弹袖上方才沾上的几许茶渍,再次发出老父的感叹。“你在外边与人拚酒拚得痛快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给家里的老头我一个痛快呢!”
忍了一早上,听了一早上的浑话,硬撑着宿醉一夜痛到快爆掉的头,整个人已经快用五体投地的大礼趴下去了,老头还不满意,坚持用这种凌迟的方式继续整治她,真是忍无可忍——
“爹——”原本伏到地上的陆剑仁忽整个直起身来,眉竖目扬,一派终于爆发的气势。
“怎么样呀!”
有别于陆剑仁的热血高昂,陆闻秋一径的慢条靳理笑笑回应,脸上非但不见半点怒意,还抚颚笑的“亲切”,诡谲到令人毛悚,却不难看出那双眼已透出“敢造反,就试试看”的警告。
“咳,仁儿。”一旁的马小芸见状赶忙暗比手势,要她再忍忍。
原本已要站起的陆剑仁只好又深呼吸的跪回去,却还是一脸豁出去的抬头,迎视自家老爹。
“不过就是命一条、脸皮一张,要杀、要辱看着办,不过……”她润了润唇。“那个……看在亲情份上,能不能换个方式,别搞这种凌迟的手段!”
“言重了,小废渣子不先凌迟老头我,我会凌迟你!”
深呼吸、深呼吸,虽说从小到大,她与自家老头对上已不知有几回了,但父女翻脸,最后的下场,通常……是她比较惨!
“爹,到底要怎么样,您老人家说一句吧!”陆剑仁拍着胸脯,一副天塌下来她都能扛的豪迈。“只要是给个痛快,我绝不皱一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