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成功了?陶菲菲惊喜交加。「那太好了!我们先去──」
「买乐透。」孟蕴真接着说。
陶菲菲嘀咕:「我又没忘。」
这附近有乐透投注站?沈宇毫无印象,当然也是因为从未留意。
显然陶菲菲也不熟,因为最后是由孟蕴真带头领路,大街小巷间穿梭片刻,抵达某条巷弄前一个兼办投注站的日式涮涮锅店。
热食的香气隐隐自店内飘来,节食中的陶菲菲没多久就受不了了,摀着口鼻说:「我口渴,先到前面的便利商店买瓶水喝,你们慢慢来。」说完拔腿开溜。
孟蕴真自口袋中掏出一张写好号码的便条纸,开始对照着填写。
「好了。」她瞄眼手表。「我们在这等她。」
从没买过彩券,他问道:「妳是以什么为依据选号码的?」
「有人托梦。」
他微讶。「谁?」
「过世的孟老先生托梦给孟老太太。我跑腿。」
原来不是买给自己的。他沉吟道:「能清楚记得梦里的号码很难得。」
「梦境有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
那笃定的语气令他好奇。「妳有过特殊经验?」
「有一次,我梦到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去世的妹妹托梦给我,告诉我最近我老家那条大街的路口上会开间很棒的餐厅。」
好奇转为惊奇。「真的有?」
她点点头。「后来真的开了家饲料专卖店。」
「……啊?」
「喔,我没说吗?」从他的反应看来,她想大概又是不小心被自己省略的说法误导了。「『妹妹』是很久以前陪我妈嫁到我家的狗。」
「是没说。」至少没对他说过。
见他状似沉思,她问:「你是不是还有问题?」
的确是。「妳在梦里是怎么跟牠沟通的?」其实心中已有答案:该是最通俗的心灵相通吧?
不过她的答案总是出乎意料。「各说各话。判官居中翻译。」
「判官?」
「就是阎王的秘书。」
「哎唷,小姐啊,鬼门快开了,拜托妳别讲这些好不好!」旁边一位也来买彩券的太太听不下去了,边抚鸡皮疙瘩边念阿弥陀佛。
「抱歉。」她走远几步,以免又不小心说出造成别人困扰的话,然后转向他说:「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那些栀子花你从哪找来的?」
「我傍晚经过那条巷子,顺路在里头绕了一下,找到种栀子花的那户人家,就跟当家的老先生要了几朵。」其实不是「顺路」,但那没必要赘述。
「你怎么问的?」她似乎很感兴趣。
「我问他能不能给我几朵花。他说可以。」
「……就这样?」
「就这样。」
「原来这么容易,我怎么没想到。」她喃喃说了一句,回头微笑瞅他。「还没跟你道谢。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明知她指的是栀子花,他却还是捺不住心口怦然一跳。「妳喜欢就好。」
那声音里的温柔使她不由得微微一愣。
涮涮锅店的玻璃自动门随客人的进出一开一合,冷气随之流泄,不知是不是忽冷忽热的气温让人不想说话,有一段时间他们只是伫立着,对望着。
店内灯光照亮门外的两人,她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熟悉眼前这男人的轮廓,而她竟不记得是从何时开始的……
此时,手机铃声忽响,打断她的思绪,她接起手机。「喂?」
「是我陶菲菲啦!我这边……临时有点事,不好意思,你们别管我,先走好吗?我晚点自己回去。」
唔?「需要帮忙吗?」
「没关系,不用不用……帮我跟沈宇说声抱歉,回头再跟你们赔罪。」陶菲菲又说了几句就匆忙切断通话。
「怎么了?」沈宇问。
第六章 喜欢和被喜欢?(2)
她还没回话,一个突兀的问句在耳边出现:「咦!妳是不是……孟蕴真?」
两人同时回头,见说话的是位刚自店内走出的男客,看来跟她年纪相仿。
她打量他一会儿,只觉得面生。「你是哪位?」
「我是小宝啊!以前跟妳是小学同学,妳忘了?」
她又打量他一会儿。「抱歉,忘了。」
「唉,就猜到妳会有这样的反应,不过还是让我有点失望呢。」小宝目光略移,这才注意到她身旁的沈宇,面现讶色。「啊……你是她男朋友吗?」
「不是。」她眉头皱了下。「这种问法很失礼。」
直接的指责令他一愣,随即笑了。「对不起,是我失礼了,希望两位别介意。」
沈宇没说话,内心产生的负面情绪不晓得是因为她毫无停顿的俐落否认还是因为眼前这男人问话里透露出的别有用意。
「好久不见了,想不到妳的个性还是跟以前一样。」小宝脸色很乐。「久别重逢是有缘,能不能跟妳交换电话?」
她没针对他的问题回答能或不能,只是老实说:「我不记得你了。」意即谁知道你是真是假。
小宝没有生气,反而又笑了起来。「是我唐突了。嗯,小学的时候,妳四百公尺测跑是我们全班第一名,所以每次都代表我们班在下课时下楼占位置,因为操场椰子树下的那块空地先抢先赢;妳很好动,所以没体育课的日子都会在裙子里穿安全裤以免曝光。还有……」顿了顿,专注地注视她,笑道:「我为妳写过好几张悔过书。这样说妳有印象了吗?」
「……哦。」她第三度打量起他,表情像是有点概念了。「你是那个小宝。」
知道她想起来了,他笑得更开心。「正是!」
「你有没有手机?我现在拨给你。」她拿着手机开始键入他念的那串号码。
沈宇眼睁睁目睹这一幕,感觉自己的心情如同被巫婆投入煮锅内的诡异材料,咕噜噜咕噜噜不停下沉,冒泡的浑浊汤汁使人难忍厌恶不快。
只因他记起自己到现在都还没要到她的电话号码。
*
「喂,原来妳不知道啊,其实小宝喜欢妳啦!」
即使对那个小宝的面貌跟全名都没印象了,记忆却还隐约保存着这句曾令自己相当讶异的话。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懂男人表示喜欢的方式。或者该说,她不懂「喜欢」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懂当时的她曾做过些什么使自己能够「被喜欢」。
若是以前,她不会对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有探索欲,但最近有些不同。
是因为沈宇吧。她也多少有所自觉,这男人在自己心中的定位越来越微妙。
即使他并不多话,但只要他在身边,她的心情通常是愉快的;更奇妙的是,即使原本不愉快也会渐渐转佳。那晚完全净化自己心中余怒的,究竟是栀子花,抑或是送花的那个人?她想弄清楚。
为什么喜欢?为什么被喜欢?这种复杂课题似乎该请教有经验的人比较好,但她直觉剔除了孟蕴生,因为她现在还不想见他。
那找谁谘询好?她想了一整天,当他登门按铃拜访时还在想。
「这是我上次去日本时买的羊羹。」他说。
接过他送上的甜品,她心情忽然大好。「进来吧,一起吃。」
他依言入屋,这次不像以往那般等她一人在厨房内张罗一切,而是毛遂自荐:「我来帮忙。」因为主人跟客人的关系太生硬,他今天特别不想体验。
她也不反对,手上泡茶,嘴上指点:「盘子在左上碗柜,刀叉在右边抽屉。」
合作之下,没一会儿工夫两人就在桌边坐定,开始享用下午茶。
只是,相较于她的专注品尝,他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其实这情形自昨晚回家后就一直持续到现在,导致他完全无法致力于工作,满脑子都是她跟她那位小学同学。
「昨天晚上……」妳碰到的那个老同学──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问出口才不奇怪,最后舌头硬生生转弯:「……的乐透中奖了吗?」
「今晚才开奖。」
「嗯……」战术失败。他继续食不知味。
哔哔哔!蓦地,几声尖音来自她放在手边的手机,通知收到短讯。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放回桌上。
「谁?」好像只是单纯好奇随口问问,其实明明厌恶这种管太宽的发问。
之所以迫切地想问、想知道,全都是因为介意──这种情绪真够扰人。
「昨晚碰到的那个同学,他寄了一则笑话给我。」她咬着叉子,状似思考。
「什么笑话要想这么久?」声音微有干涩。
「我是在想他为什么要寄笑话给我。我看起来忧郁吗?」
「我想跟那个应该没有直接关系。」突然觉得她迟钝一点也很好。
「因为我不记得我们交情那么好,虽然以前听说他好像喜欢我。」
啊!他持叉的手瞬间僵在半空中。
「我实在不懂。」她又沉思起来。「喜欢和被喜欢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然深奥。
眼看他无言以对,她喃喃道:「或许等下该打电话问问他,研究一下。」
什么?!「与其口头研究,不如实地去喜欢一个人。」话冲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