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雾围拢他们,冷峭流染空气。雅代却觉得好温暖,他唇里热热的,舌尖燃火似的,烘得她有些晕眩。
“噢!”一阵突来的撞击。“干么站在路中间演文艺片……”
松流远和雅代分了开来。
“要亲热回家去比较暖!”女性快速叫骂的嗓音爆开。“干么在这儿卿卿我我……怕别人不知道啊……”
松流远缓缓转头,望向女人。
雾,揉过彼此的眼。
“哦,哦——”杜雪薇看清眼前的男女,怒颜一寸一寸褪成轻慢的冷凝。“原来是你啊,亲爱的流远——”
“好久不见。”松流远一样没有热络。
“是啊,到今天才见到你的面。”杜雪薇掏出口袋里的红色烟盒,自己取了一根,把烟盒朝向松流远。“你也来一根吧,淡味的,适合你现在——”挑衅地顿下语气,她叼起烟,点火,一面等著松流远接手烟盒。
松流远将烟盒推回,说:“我不适合,你自己留著抽。”
杜雪薇冷笑一声,红唇吹吐白烟。“别不识货,”她斜睨雅代一眼,才收回烟盒。“陶醉在涩口的苦味里,你以前——”
“雪薇,”松流远打断她。“我想我们没什么旧需要叙。”俊颜表情平淡。
松流远以为,他与杜雪薇之间,没有什么恩怨纠葛、未了情债。
“是没有旧要叙。”杜雪薇捻熄才抽了几口的烟,美颜堆满冷霜似的冰寒,
“你只是欠我一个交代!”她咬牙,生气了。
他们当初分手,是因为他说她孩子气、不够成熟,没想到他现在倒找了一个黄毛丫头!这教她怎么不抓狂,如何能甘心!想想,不过是两年前的事而已,他们才分手两年,他已经可以接受孩子气、不够成熟的类型吗?
哪里出错了?他非得刺她那根不能挑的神经!如果在她之后,他是和安朵谈恋爱,她还甘心一点!
“为什么是这个丫头?”杜雪薇怒指著雅代。“我看起来会比她孩子气、比她不成熟——”
“雪薇,”松流远沈声开口,将雅代拉至背后,高大的身躯正对著杜雪薇。他了解杜雪微的个性,知道她在气什么。“你我都几岁了,真会不够成熟吗?两年前,你也是个三十岁的女人,你真的觉得我是因为你孩子气、不成熟,而跟你分手吗?”
“你是那样说的!”杜雪薇冲口道。这个可恶的男人,在她这么生气的时刻,她竟发现他如此青春俊帅,完全不像他年纪该有的模样——这难道是恋爱的力量?
“如果遇对人了——孩子气、不成熟的一百岁女性,我还是会跟她在一起,并且爱她。”松流远眸光沉定,慎重地看著杜雪薇,挑明地说:“雪薇,你觉得我们遇对了吗?我并不是你当时唯一交往的男性,你也一直在寻找那个对的人,不是吗?”
“那是……”被说中私密,杜雪薇急言出口,又语塞,支吾半晌。没错,她不是一个专一的人,她怕错过比他更好的男人,她无法亏待自己,希望永远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个性叛逆、不容易满足,一直以来,她想要的,都会得到,她的目的,都能达成。她得到了、她达成了,但人会贪心,她永远觉得不够,因而一次一次地反叛生活现状,这样的她要怎样遇对人?
杜雪薇突然觉自己既是个成功者,又是个失败者,她情绪冷了下来,哼哼地笑了几声,“所以,说我孩子气、不成熟——其实是安慰?”美眸瞟向松流远那张俊脸。“你真可恶。我根本被你毫无原因地甩掉,是吧?”
“就是遇不对人。”松流远说了句,旋身,大掌握著雅代的手,走入浓雾之中。实在没什么好说的,爱情本来就是一种感觉、一种心理状态,不是条件、不是原因,感觉不来,不爱就是不爱,有什么好说清。
雾还是厚实,依然弥漫,像堵令人走不出的软墙。雅代回首,望不见杜雪薇,只有一个红亮的小光点在闪忽。
松流远越走越快,雅代紧跟著他的步伐,走了好长一段,他都没开口讲话,感觉好凝重。
“你被她劈腿吗?”雅代打破沉默,语气俏皮,盼点轻松。
松流远揽住她的肩,侧首吻她的额鬓。“别开玩笑了——雪薇的反叛还没完。”蒙胧言语,像今晚的浓雾一样……
几天后,无国界慈善组织行政大楼,召开师长职务调动会议。松流远往后几年
得带领组织慈善队伍,巡回任何战后、需要协助的国家。这新职务是和杜雪薇对调来的——完全可以确定绝对是杜雪薇的反叛。没报复,她就是无法爽快。
也罢,他松流远是组织元老之孙,比任何人更有义务坚守组织慈善精神,他决定欣然远走。
他要开个派对,让人来欢送他。
出发前夕,他亲自上港口市场买最好的食材,烹调餐点,拿出家传三代的Chris- tofle餐具,开那瓶义大利友人送的一亿里拉陈年佳酿——尽善尽美的欢送派对!
结果,当晚,谁也没来。他的同事们——那些少年时期就与他在组织里一起成长、称兄道弟的好友兼酒伴——一个也没来,听说都去Eye contact庆祝美女师长杜雪薇荣返。
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杜雪薇做得可真他妈的、太好了的……彻底!
“你生气吗?”
松流远一抬眼,对上那张笼在柔光里的美丽脸庞,笑容随即跃上俊颜,他朝她伸出手。“过来,代代——”
雅代站起身,绕过餐桌,走到松流远身边。他也离开椅座,搂著她,旋著圈子,跳起舞来。
“只有我们两个,我更开心。”他哼起那首她爱听、爱唱的歌。
雅代眨了眨眼。“你会唱?”
“你把它当催眠曲,每天在我床上唱,听久了,我当然会唱。”松流远微笑,啄吻她一下。
芙颊微微沁红,雅代低语:“我会想你。”
松流远再吻一下她的嘴。“往后换我行过荆棘海找你——”
雅代一颤:心暖暖地。“我会想你……”还是这句。
“舍不得跟我分开吗?”松流远又吻她。
雅代垂眸,摇摇头。“等我到了出队的时期,我们一定会常常分开……”她环著他的腰杆,低著头,耳根细致地红成一片,柔腻的嗓音又说:“我会想你、很想你。”
这次,松流远终于紧封雅代甜美的红唇,抱起她,往房间走。
第九章
女寝有人在传——
看见流远老师的T2车行驶在港口市镇街道。
离开荆棘海四年,流远老师总算回来了。
雅代抓了贝雷帽戴上,开房门,急匆匆出寝室。
“小心!”男性嗓音近在耳侧。
雅代顿了一下脚步,回眸——是新来的交换学生搬入隔壁寝,一名便服生男性正在帮她。
雅代撇回脸庞,快步往长廊底的电梯走。
琉璃窗扉外是漫雾的雨天。最近几晚,都可以从夜空中找到金牛座的“毕宿”,有人叫那是“下雨星”,一出现,就是个雨天。这雨真也连下好几天了,有时是冰雹,很微小的冰雹,厘米不到,常教人以为是雨,只有打在琉璃窗扉发出珠玉似的声响,才会知道是冰雹。
现在应该就落著冰雹吧,雅代觉得琉璃窗扉长廊正是一串悦耳之音萦回。她站在电梯前,几秒等不来,转身走楼梯。
脚步轻盈如飞,心也一样,很快到了女寝一楼,雅代站在门厅的人工钟乳石洞前。洞窟里,那跪在水池旁的爱欲女神、那淙淙流泉,像在对她说:去吧、去吧、快去吧——
今天是个好日子,新的好日子,无疆界学园来了新学生,流远老师回来了——这也是她的新生之日。
雅代眼光颤动,看见那辆停在堡内广场——正对女寝门口——的T2车。
“雅代学姊,”有人叫她,“流远老师上楼找你……”
雅代旋即回身,没把任何话听完,急著要上楼。
电梯里,有股熟悉,令人怀念而欲泪的味道。他刚刚一定是搭这部……雅代纤指轻轻摩那按键,想著男人的手按下她所在的楼层号码——那同时触动了她的心
他们分开了一千多个日子呢——她好想他。
雅代出电梯,一弯进琉璃长廊,她竟觉得室内下起雨——这不对啊,她昨晚没看到“毕宿”,今天会放晴,一定会放晴啊——那男人站在蒙蒙水雾中,一转头,对上她。
“代代——”松流远终于见著日思夜想的小女人了。
雅代徐缓地、徐缓地停了脚,屏著气,圆睁美眸,就怕这一刻是梦。
“我回来了,代代——”那好听、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雅代迈步,越走越快,跑了起来,奔入男人展开的双臂里。
松流远拥著雅代,转了一圈,吻她的唇。一尝到这揪心的甜美滋味,他几乎忍不住了——
怎能忍呢?都已经四年了啊……这次,他真是被整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