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眼睛首先看向法西斯,迎着他的眼神,在乌亮的瞳孔深处,法西斯竟看见一轮耀目金光。
法西斯困惑地用力眨眨眼,再次定神看去,金光已经消失不见,但是,法西斯却突然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彷佛知道自己的注视令他不适,青年用带着歉意的神色向他点点头,之后,就把眼神移开,落到凌云身上。
在看见凌云时,青年露出一抹略带困惑的表情,之后,轻声说。「原来是位……故人。」
「故人?」耳尖的凌云听到了,他轻轻挑起眉尖,说。「我从不认识你。」
「我也是。」青年竟然认同地点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正在前后矛盾。
「那我为什么会是你的故人?」凌云追问。
并不是他好奇,只是一见到青年那种安静的、高贵的,仿佛高高在上与俗不同的样子,凌云心中就不期然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只想用言语挤兑他,令他出丑。
「不知道。」青年很诚实地摇摇头,接着说。「不过,我的心告诉我,我和你的确曾经认识……是在久远得已经不复记忆的过去。」
听着他悠悠的语气,在短短一瞬间,凌云竟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的确曾经认识他,不过,凌云很快就回过神来。
「密宗的活佛如来原来这么爱说笑,真令我意想不到。」暗暗气恼自己差点儿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凌云索性开门见山,指名道姓。
「我已经不是活佛了。你可以叫我如来。」如来挥一挥手,请他们上前。
「那我也自我介绍吧。我是凌云,梵蒂冈的红衣主教。」凌云边走边说,接着,又指着身旁法西斯。「他是法西斯,我的骑士。」
「你们的名字我曾经听说过,一个是梵蒂冈最强的灭魔骑士,一个是梵蒂冈最年轻有为的红衣主教。」
「不敢当。」凌云冷笑。「与你这个密宗活佛,西藏新一代的宗教领袖相比,我只不过是小小的八十二名红衣主教之一。」
听出他语气中暗藏的渴望,如来轻声说。「八十二分之一,已经很难能可贵,但阁下似乎依然不满。」
「有追求,才有进步。」
「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如来微微蹙起眉心,指尖轻抚长辫,陷入短暂的沉思之中。
走到沙发前,凌云毫不客气地在如来对面坐下,却在看见玻璃小几上放的两杯饮品时,微微一惊。
紧随着他,坐在他身边的法西斯也看见了,脸上不由得露出吃惊的表情。
黑咖啡与红茶,还有放在茶杯旁边的半颗方糖。
伸手去摸一摸杯子,杯身还是暖的,而且,两只茶杯正好放在他们各自坐的位子前访。
喝黑咖啡的是法西斯,而凌云比较喜欢红茶,而且,永远只加半颗糖。
本来这只是他们两人很简单的生活习惯,只要随便一查就可以得知,但是,如果只是普通的调查,绝对无法预料他们前来的时间,甚至连坐在哪个位置都一清二楚。
是预知能力!
凌云飞扬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纠结起来,他终于知道,密宗传闻他们的活佛如来有五眼六通,能力惊世,确是不假!
知道眼前的人并不简单,凌云的斗志反而被激发起来,就是这样,才有意思。
仔细思索过后,他开口说。「你知道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本来应该在三个月前,可惜我来迟了一天。」
如来轻抚长辫,没有说话。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下机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是密宗的活佛如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背叛密宗,与一个男人私奔。」凌云的话尖酸得连法西斯也微感过份,他是个忠厚的人,忍不住便要阻止凌云,但回心一想,又明白了凌云的心意,只得把阻止的话吞回肚子里。
如来依然沉默,只是轻抚长辫的手,节拍微微乱了。
凌云看见,更乘胜追击。
「我为密宗的达赖喇嘛可怜,好不容易教好徒弟,以为可以安心将一切交给他,却想不到徒弟原来是一头背祖忘宗的畜牲。」
「你想激怒我。为什么?」如来的手终于停下来,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存心挑衅他的凌云。
「你认为呢?」凌云勾起唇角冷笑。事实上,即使没有另存目的,他也彻底鄙夷眼底的如来。
生而为人,竟然与魔为伴,生为活佛,竟然漠视世人。
在他充满冰冷与敌意的目光注视下,如来用平静的表情,默默沉思,片刻后,用恍然大悟的声音说。
「你激怒我,因为你想与我一战?不……其实你是想与『他』一战。」
凌云没有回答,却站了起来,法西斯也随之起身,手已经按在圣剑的剑柄上。
看着两人戒备的姿势,如来浅浅一笑。
「他不在。半小时前,他出去了,因为我想吃甜点。」语末,他的眼神中不自觉地带上一点甜蜜。
甜蜜的眼神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站在他对面的法西斯却清楚地看见了,心中不由得有点失落。
他想起自己与凌云,为了保守相爱的秘密,他永远不能够在旁人面前,露出像这样的表情。
「我们可以等!」在他分神之际,凌云已经用铿锵的声音说。「等到它出现为止!」凌云用了「它」,因为在他眼中,任何妖魔,都与一头畜牲无异。
如来注意到他的用词,唇办蠕动一下,但瞬即忍了下来,改为说。「我想,两位最好在他回来前离开。」
「怕我杀了它?」凌云挑衅地勾起唇角,乌亮的眼中划过飞扬自信的神采。
「不!我只是为两位设想,如果见到他,你们都会后侮。」如来摇头,晃动的流海在他俊美的脸孔上落下淡淡的阴影,眼睛抬起,用担忧的眼神凝视着眼前二人。
桀骜不驯的凌云只将他的话当作危言耸听,倒是法西斯的心竟不由得动摇起来。
天魔,天魔,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法西斯心头总是升起一阵强烈的不安,脑海里就像有些什么在呼唤他,在提醒他,要他远离这个名字,远离这个名字的主人。
脑袋里开始天旋地转起来,法西斯用力摇一摇头,把紊乱的念头赶出脑海。
心中有一种冲动,令他想立刻拉着凌云离开,但是,理智却告诉他不可以。
因为,他比任何人更加明白,凌云到底有多渴望可以尽快收拾天魔。
只有赶在教宗逝世前杀灭天魔,凌云才能顺利登上教宗的宝座,这是凌云最大的渴望,绝不可以在这时候被他破坏。
心头的不安、畏惧、或许是对未知危险的预警,但是法西斯相信以凌云与自己的能力,只要他俩联手,即使无法消灭天魔,但至少可以全身而退。
见他俩已经立定主意不肯离开,如来只得轻叹。或者,这就是命运……
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凌云与法西斯,如来知道,他们是一对有情人,可惜,人的爱情,是难经考验的。
垂下头去,他不愿再想,眼神游移之间,恰恰看见凌云一直提在右手的银色长方形盒子。
「可以将你手上拿着的降魔金刚杵借给我看一眼吗?」
如来突如其来的要求令凌云露出进入这个房子之后的第二抹惊讶表情。
垂首看向银盒,凌云犹豫。看穿他心中犹豫,如来微笑,说。
「请放心,我无意抢夺,我已经不是密宗活佛了,密宗的东西也不再与我有牵连。我只是有一种感觉,非得要看一看它不可。」
「哼!反正是随时会失灵的废物,即使你想要,我也不介意把它给你。」知道被看轻了的凌云傲然仰起下巴,将银盒递给他。
伸出双手接过后,如来把银盒放在玻璃小几上,打开,降魔金刚杵就在盒中。
未如想象中灵光四射,降魔金刚杵只是黯然地躺卧在盒内,就连纯金的光采,似乎也荡然无存。
「它本来不是这样的,但自从上次我用来杀魔后,它就突然变得黯淡无光。」凌云用不愉快的眼神,看着盒中的降魔金刚杵。
「佛性慈悲,自然不想多做杀孽。」
如来轻声说着,明亮双眼凝视杵上精致的刻纹,如来突然有了一种奇特的感觉,他忍不住把手伸出去,雪白指尖刚触上杵身,一线佛光骤现。
仿佛知道遇上真正的主人,杵身开始泛起微弱的金芒,雀跃的鸣声在大厅回响。
见到在自己手下黯然无光的降魔金刚杵,在他手下竟灿放光采,凌云的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
「毕竟是密宗之物。」旁边的法西斯安抚地拍一拍他的肩头。
两人同时看着降魔金刚杵的变化,却见一直将指尖抵在杵身上的如来突然浑身一抖,脸色苍白地退后半步。
降魔金刚杵的光芒亦随之散去,回复成普通金器的样子。
「你怎样了?」凌云的眉心蹙起,看着他突然连站都不稳的样子,不由得关切起来。
刚要踏前,法西斯已知道他的心意,抢先上前扶着如来在沙发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