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沉默。
“你各方面的条件都那么好,人又聪明,追你的人又多,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你如此痴迷?”
“我——有点累。”她说。
“累不是在身体上,而是在精神上,”可汉一针见血。“是田哲人令你累。”
“我自己能处理自己的事。”
“几年了,我已了解你无法处理这件事,我是大哥,不能不管。”可汉十分严肃。“就快三十了,这么拖下去你就老了,就是一辈子。”
“我知道。”
“既然知道就该正视,一个人只有一辈子,你不能将它浪费在田哲人身上。”
“我不觉得是浪费。”
“田哲人肯正式娶你?”他问。
“肯。”
“那么为什么不做?”
“我不同意。我不想破坏别人家庭。”
“这是什么话?你疯了?”可汉勃然色变。“你喜欢这么偷偷摸摸的日子?”
“我们正大光明,从未偷偷摸摸。”她涨红了脑。
“你这情形,别人称为——黑市夫人。”可汉有了怒意。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自己生活得快乐。”她坚定地说:“我过我自己的日子。”
“你——可为家人想过?”可汉愈来愈不客气。“我们还要在社会上做事,还要面对人群,你要为我们留点面子。”
可宜的怒火一下子冲上来,再也不可按捺。
“可以。明天我就搬出去住,不拖累你们任何一人。”
可汉呆住了,他不想事情变成这样,他是爱妹妹的,怎么——一发不可收拾了呢?
但是要他认错是不可能的,他又没有错,是不是?
霍然起身,大步冲了出去。立刻,母亲进来。
“两兄妹为了什么吵?”母亲瞪着可宜。“又不是小孩子,还吵什么?”
可宜深深地吸一口气,强抑心中激动。
“妈,我打算搬出去住。”她说。
“不同意。决不!”母亲严厉得惊人。”我们叶家没有这样的例子,女儿没结婚不许搬出去。”
“我已经决定。”可宜不妥协,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不想令你们没面子。”
“什么面子?谁说的?”母亲装做不明白。“兄妹吵两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哪能搬出去?你爸知道了——怕不烧房子?”
“我和哲人的事令你们没面子,爸爸一样生气,”可宜也强硬。“我搬出去,当成没生我这女儿就是。”
“唉!”母亲叹口气。“这大概是可汉气头上说的话,你知道我们全家都爱你,是不是?”
可宜低下头,她吃软不吃硬,母亲这么说,她反而无言以对。
“给自己一点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其他异性?陆大卫有什么不好?还有这儿的那个何家祥。”
可宜闭紧了嘴,不再说话。
“你真的傻。没接受过其他男人,怎知他们不如田哲人?田哲人又有什么好?令你至死不悟?”母亲说。
尽管天下多好男人,与她有什么关系?她爱哲人,不爱其他任何一个。她只这么想,没说出来。
☆☆☆
“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怎么意采愈钻牛角尖?”
可宜垂着头,望着床单。她决定不再开口,因为无论说什么母亲也不会接受,更不会懂。
“快休息吧!”母亲知道劝也没有用,只好打退堂鼓。“不许再提搬出去的事,可汉是好意的。”
正好电话铃在这时响起来。这是她私人电话,电视台的事忙,她不想麻烦家人,所以另装电话在卧室。
“叶可宜。”她报姓名。
“哲人。”温厚的声啻,十分动人。
她看母亲一眼,母亲不情不愿地退出去。
“这么晚还不睡?”她吸一口气,令自己声音自然。
“你呢?”
“看一点剧本。有一处地方想改。”她不说真话。
“不必太紧张,明天做也来得及。”他关心地说。
“找我什么事?”
“没事。突然间想听听你的声言。”他说。他从来不是浪漫的男人,今夜——颇特别。
“在家里?”她心中盛满了温柔。
“是。独自在客厅。”
“我——决定接受你的建议,下个月拿假期陪jade去纽约。”她突然说。
“什么事令你改变?”他很敏感。
“很闷。”她只这么说。
“什么时候走,通知我一声就行了。”
“你——有假期吗?”她问得犹豫,从来她不曾有过这样的念头。
“不是问题,如果你希望我有的话。”
“我们有可能一起放假?公司行吗?”她立刻又后悔了。
“只要你希望,其他一切由我安排。”他对她是完全没有犹豫、没有考虑的。
她想一想,说:
“算了,忘了它。我和jade两个人去就行了。”
“你看来心情很不平静。”
“没有。其实——我已准备上床。”她笑。
“不要瞒我,可宜。所有的难题让我们一起担当。”他诚挚得十分自然。“我若无法令你快乐,有什么资格爱你?”
“与快乐无关。也许——剧本中的情节令我心灵不稳定,明天我会一切如常。”
“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好。9点钟我在楼下等。”她爽快地说。
“好好地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他轻叹。
“不会。我会平静。”她又在笑。
“可宜——阿美一再说过,她愿意把名分让给你,因为你在社会上做事,她只在家。”阿美是他太太。
“怎么说得通呢?”她摇头。“我爱的是你,不是爱那个名分。”
“我怎能有这么好的运气?遇到阿美又遇到你。”
“你有这福气。明天见。”她笑着收线。
一转头,母亲仍站在门边。
可宜很生气,怎能偷听别人讲电话?但——又不能对母亲发脾气?母亲已经够忍耐她的了。
“晚安。”她只能大声说。
房门关上。她听见母亲的叹息声。
天白在公司忙着,美国飞机零件公司有人来,他已陪他们三天。刚才送走他们,看见写字楼上堆积着的信件,心中的烦躁一下子涌上来。
“阿灵,进来。”他怪叫。
秘书阿灵伸进头来张望一下,才慢慢走进来。
“还没找到翡翠?”他问。
“我打了399个电话,她不在公司,但也不在家。”阿灵说。
“还不快些去打第400个?”他狂吼。“我已经三天三夜没见到她了。”
“难道是我的错?”阿灵咕噜着。
其实阿灵是他表妹,一点也不怕他,他们之间怪叫、狂吼早已习惯。两个人自小青梅竹马,有时感情比亲兄妹更好。何况阿灵和翡翠还是中学同学。
天白倒在椅子上,好像连气都快没有了。
“找不到她。”阿灵站在办公室门口。”她没回公司——等一等,不许用电话扔我。”
她也怪叫。
“什么叫没回公司?”他放下电话。
“谁知道?她公司的人是这么说的。”
“该死的银行。”天白诅咒着。
“不过呢——”阿灵翻起眼睛,一副吊起来卖的样子。“我倒是有一点私下的消息。”
“还不快说?想我爆血管?”他站起来。
“我有什么好处呢?”她慢条斯理。
“你要敲诈什么。自己写单子,我照办就是。”他苦着脸。
“我急啊!”
“一言为定。”阿灵笑。“我约了她晚餐。”
“你约她?!”天白做出要昏倒的表情。“我呢?”
“我以为你要陪米饭班主。”
“阿灵,求求你,把约会转让,任何条件。”
“我考虑考虑。”阿灵走开。
嘀嘀嗒嗒的打字机又响起来,天白也透口气,慢慢地坐下来。
宿玉会和阿灵晚餐,他能见到她,这就够了,几天来的辛苦、疲倦一扫而尽。
他迅速地看了一阵信件、公文什么的,阿灵工作效率还不错,已先整理得很好。
“喂!到底你喜欢裴翠哪一点?”阿灵倚在门边问。
“不关你事,快去工作。”他笑。
阿灵指指手表,又指指墙上的钟。
“下班了,请勿太刻薄。”
“翡翠什么时候来?”他问。
“随时出现。”
“一起去,我请。”他望着她。
“哼!”她又翻翻眼睛,孩子气颇重。“我请不起?”
“分明为难我,阿灵,下星期我去美国。”
“美国有什么东西可买?我可没兴趣。”
“回来停日本,专替你搜购。”
“替我?或是替翡翠?”她反问。
“两人一起。”
“日本服装我不要,相信翡翠也不欣赏。”
“那么到底要什么呢?总要说出名堂才行。”他急了。
“想不出来,折现吧!”阿灵扮个鬼脸。“付现金,我自己去买。”
“这根本是敲诈。”他大叫。
“本来就是。姜太公钓鱼。”她笑。
宿玉经过许多办公桌,快乐地走进来。
看见天白也在,她显得意外。
“不是说他——”她瞪着阿灵,然后恍然。”你这家伙卖友求荣。”
“不是求荣,是求现。她要现钱。”天白说。
一见到宿玉,他就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分文未过手,还说求现?”阿灵指着天白。“好,我们取消交易,看谁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