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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过 3个月难民营。”他说:“万象深刻。”

  “这次回来——为工作?”可宜问。

  “有机会的话。”他不置可否。

  “打算久留?”哲人问。

  “看情形。”仇战望一眼一直不出声的宿玉。“如果可能,我想回中南半岛一行。”

  “回越南?”可宜吃惊。

  “捡回来的命我很珍惜,不会白白送死。”

  “总有个回东方的原因。”可宜不放松。

  “没有。”仇战心平气和。“我拿到了文凭,有了正式美国护照,我可以到任何我喜欢的地方,是不是?”

  “可是想——找寻失散的亲友?”宿玉说了第一句话。

  仇战意外地望着她好久、好久。

  “只是做白日梦。我相信要找的人早已死了,她是我的姐姐。”他说:“我了解她,她不愿活着受那种罪的,她很刚烈。”

  “她——像我?”宿玉犹豫一下。

  “不。怎么可能?”仇战立刻摇头。“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她非常刚烈,你却柔。”

  宿玉柔?恐怕他看错了,她也刚烈,她非常明白自己。可是——何必告诉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呢?

  “你刚才说‘我们见过’?”宿玉说。

  “我是有这种感觉,”仇战承认。“我已来了两个月,很有机会在街上遇到过。”

  “也许。”宿玉不想深谈。

  她突然觉得害怕,没什么理由,很突然的。

  “我认为你唱歌的风格极独特,可有兴趣上电视?”可宜很了解宿玉。

  “有钱赚吗?”仇战问。

  “自然有。”哲人笑了。他喜欢仇战的直率。”工作得酬劳,天经地义的事。”

  “一言为定。”仇战露出一丝笑意。“我是个现实的人,喜欢把一切先讲清楚。”

  “我们都是,”可宜先向他伸出右手。“很高兴今夜认识你,你是很特别的一个人。”

  “今夜很幸运,认识了你们。”仇战看着他们。

  “你还没找到正式的工作?”哲人问。

  “没有。根本一切还没开始。”他摇头。“我学电脑,最现实的东西,找工作大概不难。”

  “绝对不难,这一行缺人,”可宜说:“翡翠,你们银行请不请电脑人才?”

  “我回去问问。”宿玉答。

  仇战的眼光又落在宿玉的脸上。

  “她叫你翡翠?但是你不像,充其量是块璞玉,白色的。”仇战说:“你看来很失意。”

  “说得对。我很失意,未婚夫死了两年,被人——枪杀的。至今我不能忘怀、不能释然。”宿玉坦白得令哲人和可宜都震惊。

  “翡翠——”可宜叫。

  “我很抱歉,没想到事懂原来这么严重、这么残酷,”仇战是真诚的抱歉。“我以为女孩子的失意只不过是和男朋友吵嘴什么的。”

  “那是你低估了现代女人。”可宜立刻说。

  “我承认。是我不对。”

  “没有人怪你,”宿玉淡淡地笑起来。“我刚从美国回来,刚参加末婚夫两周年忌辰,我是在情绪低落,是自觉失意,你没有说错。”

  “你对他的死刻骨铭心?或是对他的感情?”仇战问。

  宿玉呆一下,她从来没这么想过。她对之浩整个人刻骨铭心,死与感情,可以这么讲吗?

  “你该仔细的想一想,或者会有点帮助!”仇战诚心地说:“两年了,你不该还这么低落。”

  “你不以为是一辈子?”宿玉不以为然。

  “一辈子是很不现实的话,因为很不可能,”仇战说:“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牺牲一辈子?这不是我的哲学。”

  “但是你不能代表所有人。”宿玉不示弱。

  “也许。我只希望你仔细的想一想,我希望你快乐,真话。”仇战说。

  宿玉真的呆住了。又一次缘分?一个陌生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下班从银行出来,宿玉就看见天白的车。

  “可宜临时通知我来的。”天白解释。“她说你们共同发掘出来的新歌星立刻要录影。”

  ☆☆☆

  仇战。那七分像之浩的人。

  她坐上他的车,任他送她到电视台。

  她下车,他仍然坐在车上,没有随她进去的意思。

  “你不进去?”她转头问。

  “公司里还有点事,做完了我再来。”他挥挥手,走了。

  可宜派了助手在门口等她,她就立刻进去。心里倒是有点奇怪,天白今天的表现颇特别。平日他断不会为公司的事而失去与她在一起的机会。

  她被带到控制室去,哲人和可宜都在,而且可宜这监制大人今天破例自己做编导,指挥和录影。

  仇战已在下面的录影室。

  再见仇战,宿玉心中还是有莫名其妙的兴亩,明知他非故人,那感觉她自己也不懂。

  “真把他弄来上电视啊!”她故意淡淡地说。

  “我们不放过任何有潜质的人才。”可宜扮个鬼脸。“事实上他这个型我们以前还没见过。”

  “刚才他试了一首很劲的歌,动作非常原始、粗扩,给我的感觉是像野兽。”哲人说。

  “野兽派的歌星?”宿玉笑起来。“你们可以这样宣传他,能不能一炮而红就不敢担保了。”

  “他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就是很红很红,一个是完全不被接受,不可能有中间路线。”可宜说。

  “那表示什么?”宿玉不明白。

  “今天可能是他轰动的开始,也可能是惟一的一次上电视。”哲人说:“看他的造化。”

  “还设开始吗?”宿玉问。

  “打好灯光就开始!”可宜说:“其实我们可以让他现场直播,不必劳师动众。可是哲人说给他个机会,特别为他先录影,就算一次录不好还可以改,还可以再来。不像现场直播,错了就完蛋。”

  “有什么理由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这么好?”宿玉问。

  可宜和哲人互相望一眼。

  “也许就因为他太像英之浩。”可宜说:“我无法解释,有几个神情,简直就是英之浩的。”

  宿玉沉默。

  “我们也知道他根本不是之浩,但是——忍不住想帮他。就是这样。”哲人说。

  “请勿再对他提之浩的事!”宿玉说:“你们帮他是一回事,我不想参与其中。”

  “我们明白。”哲人拍拍她。

  录影室有讯号上来,于是可宜宣布开始录影的倒数。宿玉不是第一次看录影、不是第一次到控制室来,她却有说不出的紧张。

  仇战在下面开始唱歌,控制室里电视画面上出现了一个个不同角度下的他,他唱的仍是那首十分冷门的歌,就像那天在酒廊里,歌声怪怪的,人也怪怪的。

  宿玉注视着那许多不同角度下的他,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有几个角度——真的,就如哲人所说,十足是之浩。天下竟有这么相像的人。

  唱完一曲,他从高凳上站起来,音乐改变了,变得强劲而快速。他不再只是唱而加上动作,他的动作极其夸张,哲人说得对,原始、粗犷得像野兽。

  最后,他唱了一首十分流行的歌。这首歌谁都能哼几句,许多歌星也唱过,他唱起来却有特别的味道,一目了然的与众不同。

  录影就在这时结束。

  “仇战,你等着,我们就下来。”可直在播音器里叫。

  仇战向上看,也不知道他看见控制室中的他们没有,就胡乱的点点头。

  宿玉这时才注意到,仇战仍然穿着背心,露出他胸前和手臂上结实的肌肉。

  他们下去录影室,仇战抱着吉他默默地倚在那儿。几个职员在他四周收拾东西预备离去,他站在中间仿佛与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非常遗世独立。

  “唱得很不错。”可宜拍拍他。

  “还过得去。”他并不谦虚。“虽然第一次上电视,我并不紧张,这是我的长处。”

  “很清醒,知道自己的长短。”可宜说。

  “我的缺点是声言略沙,这是天生,没有法子。”他把视线移向宿玉。“你也来了。”

  仿佛宿玉是为他而来似的。

  “我让人去接她来的,我们原约好晚餐。”可宜解围。

  “那我告辞。”仇战立刻说。

  “别太敏感。晚餐有你的份!”可宜摇头。“如果你红了,别忘了请我做经理人。”

  “我是不会红的。”仇战说。

  “为什么这样肯定?”哲人意外。

  “不是人人都能欣赏我,虽然我自己知道很不错。”

  “你低估了现在的观众,他们完全能分得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不再盲目跟风了。”哲人说。

  “可是我并非流行的那个型。”

  “为什么你不能创造流行呢?”可宜反问。

  “我有这能力?”仇战反问。

  “等这段录影播出时你就知道。”哲人拍拍他的肩。“两个可能,你很红或完全不行。”

  “我明白你的意思。”仇战点头。“好在我对任何事都不抱太多希望。”

  “怕希望太大失望更大?”宿玉问。

  他凝望宿玉半晌,说:

  “我是绝处逢生的人。”

  一时之间,大家仿佛没什么话可说了。就在这个时候,匆匆忙忙的天白赶着进来。

  “我没有迟到吧?”他问。然后看见仇战,呆在那儿出不了声,眼睛直勾勾的停在仇战脸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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