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古怪地瞥了她一眼,认真地思索片刻。
「如果我喜欢的人喜欢上别人,那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自由,我不会也无法干涉。那不是我能控制的事,又何必嫉妒?」
他的响应,只是引来更大的失落。
木兰暗自苦笑,只觉得今日的情绪跌到谷底。
这人永远都是那么理智,她早该明了的。
那么,为什么还是抑制不了那股失望?
她以为只要有人作陪,便已足够;她以为只要不再是独自一人,生命就是圆满……
可是乔风的出现,让她领悟到一个迟迟不敢面对的事实——
原来,她还是贪,贪图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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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江姊,有妳的快递。」
木兰从洗手间回到办公室,佳佳交给她一个扁扁的信封。
「给我的?」她并没有在等任何客户的快递信件,会是谁寄的?
寄件人署名是潦草的英文缩写,很陌生。
满心纳闷地拆开信封,信封内只有一张A4大小的纸。
木兰错愕地瞪着那张纸,脑子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江姊!那是妳欵!妳找谁替妳画的素描?画得很像说~~」佳佳连连惊叹。「不过表情画得太忧郁了啦!江姊妳平常哪是这样子……明明看起来就是豪迈的大姊头一个,这种多愁善感的表情不适合妳啦!」
木兰回神,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身边好管闲事的小麻雀。
「亲爱的佳佳小姐,妳知不知道隐私这两个字怎么写?」
「怎么会不——嘿嘿,我马上去工作,噢,好忙好忙,忙死了……」大姊头面色不善、语带威胁,小助理识相地遁走。
木兰回到座位上,出神地看着那张铅笔素描。
简单、有力的线条,勾勒出一张女性的脸,是她,却又不像她。
四十五度角的侧写,睫毛微敛,那双眼睛是黯淡无光的,是浅浅哀伤的。佳佳虽然神经特大条,可是她说的没错,画中的女人是忧郁的。
这真的是她吗?
她脸上,真的出现过这种神情吗?
心中震荡不已,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木兰随手翻过纸张。
画像的背面,一行龙飞凤舞的中文字体映入眼帘。
若妳不爱他,给我一个机会,我能把光采放回妳眼中。
署名是——乔风。
把光采放回她眼中吗……多么地诱人,多么地令人向往。
的确像是他的行事风格,自信、随兴、与众不同。
不是鲜花或巧克力,而是一种更大胆、更浪漫、更能打动女人的礼物——爱情。
最重要的是,他有心。
像他那样的男人,若是有心,教人多么难以抗拒……
只短短的一顿午餐,他便看出她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一个她连对自己都不敢坦承的想望,他却敏锐地看出来了。
乔风看出来了,为什么与她朝夕相处了半年多的男人却看不出来?
为什么正棠无法察觉她的心情?
蓦地,胸腔有些闷痛闷痛的。
再看看手上的画像,木兰忍不住心想:如果当年乔风没离开,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关系?
第四章
爱不爱正棠?
这个问题,几天来,像鬼魅似的缠绕在木兰心头。
她想她不爱……
谁会去爱一个不屑爱情的男人?
既然明知不会得到回报,任何一个稍微有脑筋的女人都不可能交出真心,赔本的生意没人会作。
何况,爱情不是应该充满火花、充满激情,让人心头小鹿乱撞?一如她见到乔风时……
然而跟正棠在一起,从来就没有什么心跳加速、呼吸短缺的情形。
她与他,一直是那么平平淡淡,从一开始,就是那么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像对老夫老妻,更似一对老朋友,绝对称不上惊天动地,更没有什么干柴烈火的感情。
她心目中的理想情人,应是乔风这种狂放不羁、既感性又野性的男子,而不是像正棠那样,中规中矩,凡事按部就班,毫无惊喜可言……
那么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需要帮忙吗?」
突来的低沈嗓音把木兰吓了一跳,她连忙抓起洗好的青菜丢进锅里,用动作掩饰类似被抓包的狼狈。
「不用!」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于尖锐,她赶紧扯了扯唇角,补充道:「你先到客厅休息,晚餐好了我会叫你。」
「嗯。」顾正棠深深地看她一眼,不再作声,转身走向客厅。
他在沙发上坐下,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视线却落在厨房内那抹穿着Hello Kitty围裙的身影上。
她刚刚又发呆了……
平时,她总会边做菜,边大声哼着一些不知所云、无病呻吟的流行歌,可是刚刚他见她拿着锅铲,呆站在瓦斯炉前足足有五分钟。
过去一周来,类似的情况已经发生过无数次。
他看过她拖地拖到一半,对着拖把发呆;他看过她在烫衣服时,对着熨斗发呆。就连在看她最喜欢的韩剧时,戏里的女主角不可思议地得了癌症死掉,她也只是呆呆地瞪着电视,不像往常那样狂喷眼泪。
好像听人说过,女人每个月都会有情绪比较异常的几天,可是他记得,她的月事十天前才来过,因为跑了趟药房购买女性必需品的是他。
那么这些天,为什么她表现得这么反常?
他实在不懂女人的心理,也不认为自己这辈子会有弄明白的一天。
只知道,他想再看见那个带着深深酒窝的笑容。
眼前这个经常神游方外、太过安静的木兰,让他很不习惯,也让他隐隐不安。
于是白天上班时,他打电话给赵承俊,询问了有关一样据说很热门,而他想她会喜欢的礼物。
电话中,小赵不忘殷殷告诫:「我还不确定能不能订得到,而且女孩子都喜欢惊喜,你不要笨笨地今天就跟她说。东西到手了你再找个好机会给她,保证她感动得一场糊涂、痛哭流涕!」
一塌胡涂、痛哭流涕就不必了,他只是想……想看她再次开心、爽朗地对他笑。
所以他听从小赵的保密政策,即使他实在看不出早说和晚说的差别在哪里。
无妨,只要木兰高兴就好。
「正棠,吃饭了。」
「好,马上来。」木兰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走向餐桌。
木兰放下碗筷,目光移到对面的男人身上。
他已经洗过澡,头发还带着一点点的湿润,身上穿着她替他选购的休闲服,挺直的鼻梁上架着只有在家中才会戴的无框眼镜。也许是眼镜的关系,他看起来比白天多了一丝柔和的书卷气。
这样的正棠,她看过无数次,可是最近,却觉得他愈来愈陌生。
「怎么了?怎么才吃几口就不吃了?」注意到她不再进食,他问。
「大概中午吃太饱了,现在没什么食欲。」她牵动一下嘴角,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他推了推眼镜,说:「别让自己饿着了。」
镜片后的那双黑眸,有着真诚的关切,很温暖,可是不够。
真的不够……
她要的不只是朋友般的温情,她想要情人间的热情。
乔风把热情放在银盘上任她索取,而正棠……或许连这两个字该怎么写都不知道。
天平的两边,落差何其大。
选择,其实再简单也不过。
「正棠……」她下定决心了。
「嗯?」
「我……」只要一句话就行了,她告诉自己。「我……今天的菜好吃吗?」
天哪~~这不是她要说的啦!
「不错。」他点头,颇捧场地又举筷。
「那就好。」她随口应着,决定再次尝试。「那个……我想说的是……是……汤、汤好喝吗?」噢……好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紫菜蛋花汤能难喝到哪儿去?
他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但终究没表示什么。「汤的味道也很好。」
木兰对自己懊恼不已,决定暂时将心里的想法放在一旁。
明天再说好了,明天她的舌头一定会恢复正常、切入正题,不再胡说八道。
餐桌上,只剩下餐具轻轻碰撞的细微声响,木兰看着神态平静无波的男人,忽地又脱口问:「如果那晚在酒吧里,你遇到的不是我而是别的女人,你还是会要求跟她交往吗?」不知怎地,该说的话说不出来,这个问题却轻易地出口。
顾正棠微愣,顿了下才会意木兰说的是他们初识的那晚。
「什么别的女人?」不懂。
「就是如果当时我不在场,而另外一个女人跟我说了同样的话,也正好被你听到,你也会想跟她交往,接着同居吗?」木兰解释。
「妳是说,当时的环境或是其它客观条件完全一样,但是和飞燕、良玉一起喝酒的不是妳江木兰,而是某个实际上不存在的女子?」
「可以这么说。」她点头。
见她神情认真,顾正棠也认真地思索着她的问题。
木兰按捺着心中的迫切,等待着。
不知怎么,这个问题突然变得很重要。
她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吗?她忽然很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