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时早不同往日,见她又如往昔般地奔来,魅皱了皱眉原想要避开,却又怕她扑了空会撞到牕台,就这么一迟疑,待他回过神时,她已然娇笑吟吟地偎靠在他怀里了。
因著奔跑加上情绪激昂,她额上微渗出香汗,那细致的汗水带著少女清甜的幽香,诱人至死,噢!不是诱人,该是诱“魔”至死!
怀抱著已不再是个孩子的她,魅先是全身僵硬,继而血脉债张,俊脸上失了镇定,有著不及掩饰的狼狈,他的身体某处甚至起了变化。
他知道自己对她的感觉愈来愈不对劲了,却不想让她知道,于是赶在她抬起头前,迅速收拾起了情绪。
所以朱倾城见到的,是一片比腊月雪还要冻人的冰霜容颜。
“你今儿徊怎么这么慢嘛?”她娇嗔抱怨著,“人家还当你出事了呢!”
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就连骂人时的嗓音,也比旁人的要诱人三分。
她的娇嗓又害他险些要失控,为了不想再受到她的影响,魅很不客气地推开她。
“如果我真的有事,那也不干你的事吧。”
朱倾城愣住了,表情写满了受伤。
认识三年了,他虽然冷漠寡言,却从来没有对她做过排斥或推拒的动作,任由著她对他撒娇,任由著她对他耍赖,且不曾对她说过重话。
但是现在他却冷冷地推开了她,还说了那样伤人及疏离的话。
为什么?他们并没有吵架呀?
她逼自己拉下脸不准生气,笑嘻嘻地试著再上前靠近他,“你在生气吗?说来听听嘛,或许我能够帮得上忙喔!”
为了想逗他笑,她甚至做出类似哥儿们般的举动,伸手拍揽他的肩头。
她见过皇兄们,或者是宫里的侍卫们在闲聊时,都是这样肆无忌惮拍来打去的,他不爱见她撒娇,那么用哥儿们的方式,总该没问题了吧?
没想到魅不但毫不领情,冷冷退开一步,一开口声音更加冷冽。
“公主请自重,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请不要做出如此逾炬的举动。”
自重?逾矩?
朱倾城听了又是错愕又是难过,他是在暗指她是个行为不检点的女子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再也忍不住了,娇软的嗓音里揉入了委屈。
是的,委屈,她觉得很、委、屈。
打小被人呵护惯了的朱倾城,从来不曾有过被人当面指责的经验,如果有人真敢这么做,那么她只会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立刻叫她父皇将那人轰出皇城,如果对方是她赶下走的,那就会假装没听见,却在心底记得丰牢的,找机会报仇,无论如何都得讨回这口气来。
但现在她这两种都不能做,因为他是魅,他是下一样的。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
魅听出了她的委屈以及低声下气,也知道这样的低声下气对于一个被骄宠惯了的小女人并不容易,但也因此他的心更烦躁了。
没看向她,他将身子倚靠在牕台边,好像他随时会离去一般。
“是朋友没错,但我只会是你一个孩提时代的朋友。”人会长大,很多事情也会跟著改变。
“难道我长大了,就不再需要朋友了吗?”
她不开心了,就知道小时候的她比较可爱,所以他才会要那个小倾城,而不要现在这个。
“你十四了,接下来需要的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朋友。”
“不论是什么形式的、不论是任何人来我都不想要……”她再度接近他,伸出小手捉住他的健臂,语气娇蛮的说:“我只想要你继续当我的朋友,永远永远伴著我,永远永远不要分开。”
“倾城!”
魅转过头,今儿个夜里头一遭,不避不闪地迎接她的视线。
他开口,语气里没有戏谴嘲讽,也没有邪肆玩笑,只有认真。
“面对现实吧,你长大了,连你父皇都知道该开始为你操心婚姻大事了,所以那日他才会趁著寿宴,想让世人见证你的美丽,接下来你就该要择婿嫁人了,而你……”他冷冷的提醒,“再也不会是个孩子了!”
朱倾城不开心的摇头,下认同他的说法,但她还不及出声,魅已再度将视线转往牕外。
“知道那一夜之后有多少男人陆续梦见你吗?我手边有著详细数字,七千三百五十四个,这数字还在持续累加中。”
他之所以会如此清楚,是因为找了手下专司计数,虽然他也知道这么做对自己毫无益处也没有意义,但他就是忍不住。
忍下住想知道究竟有多少人觊觎著她的美丽,就像他一样。
他冷哼一声,感受到她那写著不相信的眼神。
“别不信,或许那日与宴的适婚男子并没有到达这个数字,但席上却有些论年纪已可当你父祖辈的色老头,见你美色,对你起了淫念,他们或许能在白昼时一本正经骗过世人,却无法在梦里骗过自己及梦魔,除了他们,当然还有那些待在大官身旁的侍卫随从,那些妄想著要攀龙附凤、夫凭妻贵,想成为当朝驸马爷的野心分子,甚至还有些是压根没见过你,只是听说了你的美丽,竟也对‘倾城公主’四个字起了妄念、生了遐思的男子。”
“难道你就是因为这样在生我的气?甚至要和我划清界线,不当朋友了?”
她瞪大双眸,气愤填膺。
“笨魅!那些都只是梦,是他们自己在作梦!发春梦!梦是假的,是虚幻不实的,亏你还身为梦魔,竟然会搞不清楚?那些都不是真正的我,都不是倾城公主到了他们梦里去的,你不能因为这样就恼我,说我不懂自重……”
说到这里,朱倾城突然说下下去了,因为她想吐,很想很想。
在想到自己竟然会被那么多陌生又讨厌的男人给梦到,并且无力阻止的时候。
白昼时,她自有本事镇得住那些色胆包天的恶厮侵犯,但若只是梦呢?想来即便是父皇,也没有权利叫人不许作梦的吧。
可恶!气煞人也!日后不论父皇再怎么说,她也绝不再出席此类公开场合,好给人遐想的机会了。
但无论如何,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再改变,生平头一遭,她厌恶起“作梦”这档子事情了。
在她生气时魅始终无声,直到她情绪比较平复了点后,他才幽幽地开了口。
“好吧,倾城,我承认我是在生气,我也承认我是在吃醋,那是因为我所想要的倾城,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我讨厌那些人可以堂而皇之地望著你、赞美你,甚至是梦见你!”
说完话后他转头深看著她,不想再在她面前掩饰他的感觉,包括愤怒、嫉妒、吃醋,还有那……炽热如火般的感情。
对于他的告白,她震惊领受。
要说是震惊其实也不全然,她向来下笨,又较同龄的孩子心思敏感纤细,若要说全然无觉于他对她的感情,那肯定是在骗人的。
只是她向来不允许自己多想,一来是不想因为会错意而让自己丢脸,二来,毕竟她没有忘记两人之间的种属不同。
一个是只能属于夜的梦魔,黎明来临前便要离去,一个是活在日下的人类,正常的作息仍是以白昼为主,所以两人是真的不适合的。
这种不适合在当朋友时可以无所谓,但若是当情人,谁会下想要朝朝暮暮?谁会不想要执手偕老?谁会不想要地久天长?
她知道他们并不适合当情人,想必他也清楚,是以尽管两人之间的相处再暧昧,再紧密,—再要好,就是没人敢去戳破那写着友谊的脆弱外壳。
但是现在,在他火辣辣的眼底及赤裸裸的告白之前,她的心跳得飞快,呼吸急促,她知道无法再保持沉默,也无法再继续欺瞒自己,说她只是单纯的想和他当知心的朋友。
她正想出声,却见他闭上眼睛,中断两人对视胶著的视线,等到他终于再度张开眼时,里头只见他惯有的冷漠,就连嗓音也都变冷了。
“但就如你方才所言的,梦是假的,是虚幻不实的,这句话是在提醒你,也同样是在提醒我,我只能代表你幼年时的梦,但无论梦再长,总也有醒来的时候,原本我是想著别再来见你,让感觉渐渐淡去,偏偏你下死心,硬要逼我来说个清楚,既然我来了,那就索性一次了断,从今以后……”他由齿缝间,进出了冰冷的嗓音,“各自珍重,永不相见。”
“我不要!”
抛下了所有矜持,撇开了所有顾虑,朱倾城再度扑向魅的怀里。
她死命地钳紧他,深伯只要她一松手他就会不见,且如他所言的永不相见。
“我不要!我不要!我绝不接受你这种没经过我同意的决定!”
她在他怀中拚命摇头,摇落了泪水,濡湿了他的胸前,也揪疼了他的心。
“你怎么能这样子呢?”她哭著用粉拳槌打他的胸膛。
她用力地槌、死劲地槌,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槌,即便小手又酸又疼就是不肯停下,一意想要藉由拳头捶打,好将满腹的委屈都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