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
阿金照常一到玲珑坊,便绕到厨房先生火煮水,接着再打扫四周环境,大约五更天才会将店门打开,只不过今儿个来排陈的人明显地少了。
他抚着头,感觉大家看他的目光不太一样,一种不好的想法浮在心头,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般。
呸呸呸!哪会发生什么事啊?没事绝对没有事……
才这样想着,在后头的鼓仔突然大喊一声,吓得他连忙将扫帚丢开,急奔了去。
「怎么了?」一进柴房,就见鼓仔口里唸蔫有词,视线落在地上。
「不好啦、不好啦!」鼓仔嚷道。
阿金凑上前去,想看是什么怪现象?
「赫!?怎么这样多的蚂蚁?」阿金被成千上万只的蚂蚁给吓了一大跳。
「一定是糖罐洒了!」
「不可能啊!唐师傅从不曾这般大意啊!」阿金冷汗直流。「这一定是有人陷害!你看前几天才死了蔡秀才,今天又……」
「快去报告唐师傅。」
「快去快去!我得快把『休息中』的小牌挂上,要是让外头的人知道了,咱们玲珑坊就惨了。」阿金喃喃道,边加快脚步。
不管怎么说,这连连发生的怪事,太不寻常了。
後院——
「咏咏,你先在这里看着他,我到前头去忙了。等他醒来,你再来通知我。」唐怡亭说道。
这几日,因为担心他会半夜发烧,或有不适的症状,她只好留在他暂居的房间里看顾他。
幸好,他底子深厚,除了出些熟汗外,并没有发烧症状,相信他已经度过大夫说的危险期了。
「小姐,你不去休息吗?今儿个还是别做生意了。」她就是不明白,他待小姐那么无情,小姐干啥还几夜未眠看顾他?
「不要紧!这几天不也这么过吗?」其实她看顾他的同时,也有小憩片刻,倒也不是真的几夜未睡。
「你说的是没错,可是你的身体受得住吗?」
「放心好了。记得他醒了,告诉我一声。」
唐怡亭瞥了眼躺在床上的敔攸湑,心忖着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这样看他,睡着的他,少了一分霸气和狂狷,未嫁闺女恐怕会为他动心吧!
她在心底叹息,怪不得咏咏老说她想不开,事情都已经过了两年,她仍然这般在意着……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鼓仔的声响,那声声的「不好了」唤得惊心动魄,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
「鼓仔,我和小姐在这间房啦!」咏咏上前去开门。
「唐师傅。不好了,有上万只的蚂蚁往我们的厨房去,今天恐怕得大消毒,不能做生意了。」鼓仔一口气说完。
「什么!?」唐怡亭惊喊一声,急往厨房奔去。
就在同一时间,前门的阿金还在写休店公告时,养老乃笼的大老板郁画叔领着毛宝两兄弟及大批官兵来到。
「你们这是干什么?」阿金兄这庞大的阵势,直觉玲珑坊难逃一劫。
「干什么?叫你们唐师傅出来。她杀人偿命,又在食材上添加不明物,造成民众吃了心口闷、头昏目眩,我今天就是来逮捕唐师傅归案的。」郁画叔比捕头还威风,领在最前头大声喝道,声音大得教外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纷纷害怕了起来。
「原来玲珑坊卖的东西不能吃呀!」
「是呀!我告诉你,昨天我去瞧大夫,他说我气血旺盛、脉膊加快,疑似是吃了太多含糖的食物,我这才想起来,近来我常常在吃这里卖的『萱草酥』,八成是这玩意儿害得我全身上下不舒服。」
对方听了怔住,瞪大了双眼,直问:「真的吗?」
「我哪敢骗你啊?瞧,还有一大群证人呢!」
「怎么可能呢?唐师傅是食神啊!怎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唉,人是会变的嘛!你想想,若是打着食神的招牌,还没有人上门捧场,岂不没面子?那唐师傅一定是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
「说的是呀!那萱草酥虽说是萱草做的,可萱草哪有这么甜呐!一定是掺了很多糖水,吃下去不死也剩半条命。」
外头的人听了浑身发毛,对玲珑坊的忠诚度锐减。
「你们别胡说了,唐师傅说是萱草就是萱草,不会造假。」阿金听了气不过,回敬了一句。
「哪那么多萱草啊?再说,是不是造假,随捕头大人走一趟衙门便知,由得你在这边吵吵闹闹吗?」郁画叔喝道。
「哎呀,这什么东西啊?天呐,蚂蚁!」阿宝「恰好」目光—移,看到了十来只蚂蚁在地上爬。
「什么?」
说着说着,蚂蚁就出现了,还有比这种事更可怕的吗?那群平时最爱光顾玲珑坊的三姑六婆见状,惊得花容失色,急着四处张扬去了。
「这里的东西不能吃,下回要记得光顾养老乃笼啊!」郁画叔在她们背后喊道。
「快叫你们师傅出来!」捕头没细理其他,他只负责把人带回去调查。
「这……我们唐师傅她……」
「她该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吧?」
「郁老板,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掀开布帘,唐怡亭缓缓地踱出。
她一身粉色素面常袍,外罩红色坎肩,与平日的厨师装扮大大不同,她的长发盘起,只插了一根银制发簪,看来素净典雅,平静地走向官差们,没有一丝畏惧。
「唐师傅,因为有人报案,所以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捕头客气地说道。
不知怎地,他总觉得她稳定的神情和矜漠的言语,不像是个狡诈之人,但人不可貌相,他还是得依法将她带回,交由大人裁决。
「捕头大人,可是这位郁老板报的案?」唐怡亭不疾不徐地问道。
「是的。」
「那么……若是证明我是无辜的,按我大清律法,他可有罪?」
「你怎么可能是无辜的?我有人证物证!」郁画叔插嘴道。
他都准备妥富,万无一失了,怎么可能会让她平安无事,继续开玲珑坊呢?
开什么么玩笑!
「捕头大人,请回答我。」唐怡亭理也不理睬他,迳自问着。
「唐师傅,他只是提供线索,不论你有罪没罪,都与他无关。」
「哦?所以说,就算我无罪,你也没事?」
她转身,面向郁画叔,声音里威严十足:「那好,捕头大人,我也要告他,告他污告、造谣、毁我声誉!」
「什么?你这个……」郁画叔怒火一发,冲动地扬起手来想要打人。
「你敢动她试试!」
一道威胁的语调阻止他的动作。
是带伤上场的敔攸湑。
「你你你……」
「就是他,那天就是他把我打飞到墙上的。」阿毛连迭指控。
「敔王!」众人看清楚之后惊呼道。敔王怎么会在这里?
敔攸湑不理会他们惊讶的反应,他的眼瞳里只有被围住的唐怡亭。
「你没事吧?」
「没事。」
他是这样维护自己?是因为他吃了忏悔丸吗?
还是他当她是救命恩人?
「那就好。你们做什么把唐姑娘围住?让开!」他斥了一声,两臂使劲一挥,排开众人,霸道的态势不容忽视。
「喂,就算你是敔王,也不可以这样一来阻碍我们执行公务啊!」其中一名捕快说道。
「我才不管你们要干什么。」敔攸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分开他们后,将唐怡亭扯回自己的身侧,捍卫她的架式十足。
「啊!嫌犯拒捕啊!你们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抓起来。」郁画叔急着大叫,看敔王的模样,似乎是要与官府对上了。
「谁敢过来?」敔攸湑摆好架式。
「上!」捕头—声令下,捕快们个个拔刀相向。
敔攸湑也不管自己受伤也没有兵器在手,人攻他便守,边守边攻,身影快速地在众人身侧移动,举凡他所欺近之处便传来哀号,捕快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攸湑!」唐怡亭心惊他为她所做的,更忧心他的伤。
敔攸湑听到她的呼唤,抬眸回望她,不料,捕快趁他分神,扑向他的胸膛,压倒他。
敔攸湑的伤口被重击了下,吃疼地攒紧眉宇,捕快们立刻拿刀架住他的脖子。
「攸……」
「哎呀!」咏咏捂住眼睛不敢看了。
「哼哼,没辙了吧?」郁画叔得意地看着他们。
「来人,把敔王也带回去。」捕头不惧强威地喝道。
「等等!捕头大人能否看在小女子的面子上,放过他。」
「那怎么可以呢!?他妨碍公务耶!」郁画叔听了唐怡亭的话,心中着急。
「捕头大人,他是想救我,情急之下,才会攻击各位差大人,他绝对没有伤人的意思,还请捕头大人从轻发落。」唐怡亭稳住紊乱的心绪。她一定得冷静、稳定,才能救他。
「这……」
「大人,别忘了他可是敔王!」唐怡亭凑近捕头耳畔说道,眼角余光瞥见了敔攸湑那张愤怒的脸。他定是不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吧?所以生气着。
「他敢带我们离开,我杀光他们。」敔攸湑瞪着众人,那些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的小兵,他根本没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