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腮胡,进屋吧!好冷耶!」夏桔梗不计形象,打了一个大喷嚏。
解索衡大皱眉头,松手,夏桔梗尖叫一声,跌下泥地,沾了满身的泥巴,她欲发声抗议,落腮胡已经走入她屋里去。
他第一次来她住的地方耶!不管全身泥巴,夏桔梗跟着欢天喜地进屋去。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顺道拿了一套女装,搁在矮桌上。
「你穿这个。」心热脸红,她羞怯地垂下头,偶尔偷觑他。
瞪着桌上那套粗俗难看的女装,他声线略高问:「妳叫我穿这个?」
「嗯。」
「妳疯了,我是大男人。」他撇过脸,不去看那个白痴女人,目光打量她住的地方。
好狭小!夏桔梗人娇小,在这个屋子里来去看不出屋子小,但挤进他一个大男人,屋子突然小了一倍有余。
活该她住这么小的房子,以她笨到连蝼蚁都不如的头脑,她是找不到什么好差事养活自己的,说不定她以拾荒维生,才会每次见她都脏兮兮的。
「可是你全身湿答答,会很不舒服的。」
他瞪了她一眼,冷冷说:「我马上要走。」
「不行,我爹娘还没看够你呢!你等一等,我叫我爹娘。」她起身。
叫她爹娘?她的爹娘不是已经死了?
解索衡正迷惑,只见她拈香而来,给了他三炷香,他脸一黑,声音低沉僵硬的问:「干什么?」
「来祭拜我爹娘。」她拉着他高壮的身体。
「我为什么要拜妳爹娘?」天!他一刻也待不下去。
「过来,做人要有礼貌,你不必说话,我来说就好。」夏桔梗清了清喉咙,娇嗲地喊了声爹娘,接着羞赧地瞄了落腮胡一眼,道:「他就是解将军,我的救命恩人。十年前蒙他搭救,女儿得以续命,寻寻觅觅,我终于找到他,也……喂!你做什么?」只见落腮胡把香插上香炉,她也赶紧拜一拜,插香。
「我浑身不舒服,回去了。」他深蹙眉头,将对她的不满隐忍住。
「等等等等……我……我沏茶,你再坐一会儿。」她转身,找了找,怔住,才想到家里哪有钱买茶叶呀!
他看得出她的窘境,再道:「我不喝茶,这屋子太小,小得我像被关在笼子里。」
夏桔梗连忙安抚他,一心想留他下来。「不会啦!屋子小有小的长处,我打扫起来快。」
解索衡不以为然地挑眉,眼睛溜一圈,再嫌:「一下雨,屋里净是霉味,想毒死人吗?」
「不会不会,我有薄荷叶!」她取出随身带着的薄荷叶,笑嘻嘻地给他两片,「闻闻,没有霉味的。」
他隔开她的手,不领情,目光再溜到屋子角落,打算再嫌她,蓦地黑眸微瞇,好奇的走近置放在角落的老旧纺织机。
纺织机上还有织到一半的布疋,他的脚旁则堆着一些织好的,他弯身瞧瞧,眼睛骤亮。
「这些布是妳织的?」他转头,不可思议地问。
「对呀!但卖不到好价钱的。」她耸耸肩,脑袋还在想着用什么理由留住他。
解索衡挺起身,认真严肃地望住她。
「妳的货都交给谁?」
「四季月坊啊!这两日四季月坊催得紧,我日夜织布,都没空去找你玩,真想丢着活儿不干,但不干活我会饿死,饿死了就看不到你、做不了你的夫人,想想,牺牲见你的少少时间,换取以后一辈子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很划算。」没人问那么多,但她一见到他,就有满腔的话想告诉他。
「四季月坊说妳的布卖不到好价钱?」准是人家唬她。
「嗯,但季老板还不错,愿意帮我买五色线,再从我薪饷里扣掉成本,因为季老板的体谅,我才能做到现在。」
「笨蛋!」解索衡用手指戳了她额头一下。
他仔细瞧过那些布疋,全是四季月坊销路最好的,许多达官显贵对四季月坊的绫罗绸缎赞不绝口,有人甚至珍藏难以见到的花色,通常指名要的,便是夏桔梗所织的手法。看来四季月坊根本是靠夏桔梗赚进大把大把花不完的银两,却唬弄她她的布卖不到好价钱。
卑鄙的大奸商!
「落腮胡,没有茶叶,你就白开水将就喝着吧!好不好?」夏桔梗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东西可以留住他。
「淡而无味,妳自己留着喝。」他也不知怎么会如此发火,瞪了她无辜的脸一眼后,更是火大。「天下人全骗妳,把妳耍得团团转,妳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喝着这……这个白开水!」
他凶猛地瞪住她,她只是茫然不懂地眨着亮亮的眼。
蠢人!他气得转身离开,奔入大雨之中,头也不回。
「在气什么呀?」她端起杯子,喝下白开水。「不难喝嘛!白开水跟你有仇吗?气成这样!」
第五章
霪雨纷纷,绵绵不绝,这场雨,整整缠绵了四天四夜。直到第五日,天空乍见久违的清蓝,旭阳露脸,这场绵雨告终结,初夏的活力,正在蠢蠢欲动。
夏桔梗开始讨厌下雨天,一下雨,她就算撑着纸伞到将军府的墙外候着,也候不到想见的男人。
昨天把这批布赶工织完,今天要交件,刚刚好赶得上,稍待交完货,她便能再去见想见的人。
美丽的暖阳透进窗来,映得一室灿亮,闭上美眸深呼吸,哇!阳光的味道好香吶!
她心情很好,正想出外走走逛逛,却见四季月坊的伙计上门来。
「元大哥,这么早就来呀!」夏桔梗笑咪咪地请伙计进门,「请坐请坐,我倒水。」一如以往,她很热心。
伙计脸色不太对劲,不时地瞥向屋外,神色惶恐不安。
夏桔梗见他心不在焉,又老是瞧着屋外,她疑惑地踱到门口张望,没人呀!又转身回屋内。
「元大哥,你很不安喔!做亏心事啊?」
元大安瞪了她一眼,口气不悦地说:「谁做亏心事?妳这张嘴巴就是吐不出好话!妳……」蓦地噤声,瞅着她怔了下,往外头瞄了一眼,回头时,不悦的眉眼忽地弯起来,厚唇勉强地扯出笑容。
「我没有骂妳的意思,我一时嘴快,而且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妳有靠山,才会……」忽然站起身来,诚挚握住她的手,「夏妹,我待妳好不好?」
夏桔梗听得一塌糊涂,元大哥是不是有点神志不清,说话怎么颠三倒四?他一定是病胡涂了,可怜!
「你待我很好。」顺着他的意吧!他病得不轻呀!脸色那么差。
「过去我脾气冲,待人都直来直去,妳不放在心上,我很感激。夏妹,其实过去我待妳是比较严厉的,但那全是我们那个刻薄的老板要求的,我当人家手下,凡事只能听老板的,身不由己,妳懂吗?」
元大安为了身家安全,为了别身首异处,把所有的错全推给老板。他作梦也想不到,眼前穿着粗布破衣的女子会勾搭上解将军,还让解将军为她出头,真是世事难料!
夏桔梗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只管点头。原来元大哥也有满腹心酸!
「来,这是妳应得的银子。」元大安将一袋沉甸甸的钱袋放置在桌上,转身将布疋扛在肩上,离去。
夏桔梗送他到门口,转身踅回,这时才发现钱袋鼓鼓的,一拉开——
天啊!金光闪闪,怎么这么多钱?元大哥一定算错了,糟糕,他回去铁定会被老板骂。
抓起钱袋,她以百米速度狂追出去。
「元大哥,等一等,你算错银子了,那批货不值这个数呀!」夏桔梗拉开喉咙大叫,才出屋子,转弯,就被人拦下来。「别拦,我要追人。元大哥!」
「不必追了。」解索衡就知道这个笨女人会傻到把血汗钱奉送给别人,所以在这里等候。
「落腮胡,你怎么会在这里?先别说这个,快帮我追元大哥回来!」她虽然被拦下来,但脚下还小跑步着,随时可以如拉满弓的箭矢般弹射而出。
「这是妳应得的。」他抓过钱袋,拉开,拨了拨里头的银子,数了数,然后将钱袋放回笨女人手中。
「这是什么意思?」累了,她停下脚步,听他解释。
「以后妳的布只会更值钱,绝对不会低于这个数,若低过这个数,尽管找上四季月坊的老板,他不敢造次,只会把银子补齐,懂吗?」
「嗄?」
解索衡大翻白眼,戳她额头两下,咬牙道:「枉费我亲自出马,不值!」
在闹市大街的另一头,一顶华丽的轿子往将军府去。轿帘微掀,解铅城正好看到儿子与一名平民女子亲密谈话,威严的脸色倏地深沉难看,愤而将轿帘用力合上。
骄阳艳艳,但不如解铅城满肚子火的炙热,他手握白了拳头,牙齿愤咬。
什么讨厌女人!这回看他还要如何狡辩、如何躲避与恭郡主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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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华酒楼,依旧高朋满座,尤其在用午膳的时间,人声鼎沸,伙计的吆喝声也此起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