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命是她救的,若是再毁在她手上,他也不会有怨言的。
褚剑儿眨了眨眼,蹙紧浓眉,不敢置信自个儿所听见的,正想要再问清楚,却感觉腰上把住的力道一松,他眼一合,又昏厥了过去。
她听错了吧……他不可能识破她的身分的。
***
夜里,外头下着稀稀落落的雪水,刮着刺骨的寒风,而破茅屋里头生了盆火,烧得屋子暖烘烘的。
褚剑儿坐在依旧昏睡的君绝五身旁,抬眼看着花了一个下午修补好的屋顶,庆幸今儿个这是教村人帮忙弄好,要不今晚可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她敛眼瞅着他略微苍白的美颜,不禁又蹙起眉。
他要昏厥之前,对她说了一些话,虽说那声音仿佛是自牙缝中挤出般的微弱,但实在是贴得太近,教她不想听见都难。
她……绝无可能听错,却十分不解,他到底是怎么识破的?
长这么大,从没人识破她的身分,为何他会发觉?难不成他趁她睡着时对她毛手毛脚?但不可能啊,她可不认为他有兴致对她上下其手,况且,他那时伤得那般重,相信他也没本事对她胡来。
再者,他有着一张教女人又爱又炉的美颜,如此美得不可方物,美若神祗般的男人,岂会对她起邪念?
倘若会,她还得感谢他呢!
长这么大,还没有任何男人对她动过邪念哩。
但若是他……说真的,她一点都不会讨厌,绝对会比先前要嫁的那个男人好,啐,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这念头一起,她随即收回视线,拍了拍额,唾弃自个儿不知羞的心思。
照顾他这一段时日,她都快要忘了自己真正的目的了。不知道砸她婚事的人已经上哪儿去了,她居然在这儿过起悠闲日子,还修补起屋顶……都二十好几了,眼看着就要出阁,迎亲队伍居然被砸,害得她被遣坐回头轿,倘若她不找到肇事者要个解释,她怎么对得起爹娘?
尽管对方是个病痨子,是看在她的命硬想要冲喜,才决定要她这媳妇的,而那病痨子原本真是有机会成为她相公的,现下却被砸散了姻缘。
她原本就不看重这姻缘,但她看重在后头忙碌,帮她张罗大小事的爹娘。
回头轿一事,肯定是传回爹娘的耳里了,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她是无颜回去见他们了。
唉,明明是喜事一桩,怎会无端端地变成这个样子?
真不想再想起这件事,索性当作没出嫁也没回头轿,她现在只要将君绝五照顾好,待他伤好,她干脆去游江南算了。
可……江南如此之大,得要先游哪儿呢?
而且若是不给爹娘半点音讯的话,岂不是要教他们担忧,这可不是为人子女该做的事,但要她提笔修家书,简直是要她的命哪!
她敛眼思忖得忘我,压根儿没发觉有双深沉的黑眸直睇着她的背影。
突地,君绝五毫无预警地探出手,往她的腰际一勾,随即将她拉入怀里。
褚剑儿微诧了下,然而却乖乖地任由他拉进怀里,抬眼瞧着他。
“你醒了?”不错,看来……伤应该不是极重才是,要不他哪来的力气拉她入怀呢?
“现下是什么时候了?”他哑声道,拉起被子往她身上盖,侧身往她的颈边窝。
就是这气味,就连睡梦中也不放过他,教他自极深极沉的睡梦中醒来,天晓得他浑身乏力得紧。
“都已经快要一更天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褚剑儿有些忘情地直睇着他。
“不了,我想要再睡一会儿。”君绝五含糊道,大手环过褚剑儿的腰际,不忘拉起她的手圈在他的腰上。
“可你也没喝药汁……”这妥当吗?
今儿个她趁他昏厥时,拉开他的衣襟查看,发现他的胸口上头有一大片的瘀伤,上回并没有看见,肯定是她今儿个跌撞在他身上造成的,虽说是没有内伤,但这瘀伤倒也是挺难受的。
她有点内疚,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屋檐竟如此不牢靠,居然教她给踩垮,好像她有多重似,她的身形、重量自然也多些,撞在他身上肯定疼,然而他却什么也没多说。
“你今儿个要昏厥之前同我说了些什么?”褚剑儿差点忘了这件事。 “待我明儿个睡醒再说。”君绝五微恼含糊地道。
“可……”这事儿能等吗?
打从她救他至今,她几乎是夜夜与他同眠。倘若他明知道她是姑娘家.却又邀她共寝……他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这可得说个分明啊!
褚剑儿敛眼瞅着他,却感觉到他均匀的呼吸,不禁教她气结。
她不相信他对她有非分之想,再者,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但不管如何,她就是要个说法,绝对要他说清楚不可。
第七章
好热啊……这是怎么着?明明就已经近年关了,怎么可能会觉得热?
可不知道怎地,总觉得一片漆黑的梦境里,有一束极为灼热又亮白的光线,不偏不倚地投注在她的身上,教她浑身发烫得紧。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这里到底是哪里呀?
她拼了命地拔腿狂奔,然而那一束光线却仿佛早已粘在她身上,尽管她在漆黑不见五指的梦境里跑得东碰西撞的,也依然甩不开。
好热、好烫,这道光束就这般肆无忌惮地照射在她脸上……不要……这到底是什么啊?她已经长得不美了,倘若这光线在她脸上烧了起来,她往后要怎么行走江湖?
她现下都已经无家可归了,倘若再连脸皮都不保,要她上哪儿去才好?
心头因惊惧颤跳得快要停止,然而那束光线似乎没放过她的打算,不断地贴在她的脸上,最后,居然停留在她的唇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份揪心的炽烫,灼热得教她心慌意乱,教她……
“啊!” 沙哑的惊吼声划破现实与梦境的界线,将她活生生地抓回透着湿冷寒意的茅屋里。
褚剑儿瞠圆大眼,瞪着盖在身上的被子,看向四面墙轻喘了一口气。
“只是作梦……”还好、还好!
“做了恶梦?”旁边有人轻声问。
她猛地回头探去,见君绝五好整以暇地侧躺托腮睇着他。
君绝五一手撑起身子,另一手则是抹去她额上的冷汗,不禁微蹙起眉。“到底是做了什么梦?怎会教你冒了冷汗?”
“我……”不知道是方才的梦里还残留着余温,还是怎么着,她总觉得君绝五手上的温度橡极了梦中的炽热……这意味着什么?是她胡思乱想的吧?这两码子事如何能凑在一块儿?
“嗯?”他不禁又凑近她一些。
她瞪大眼,身子直往后退。
无端端地贴得这么近作啥?
方才梦里那份怦跳的感觉还在,如今他又凑得这么近,是想要把她逼疯不成?
“怎么了?”他低声问道,轻柔的语调透着某种诡谲的魔力。
褚剑儿猛地揪紧衣襟,有些难受地轻声道:“你饿了吗?要不要我去帮你张罗早膳?”
“还早,你不想要再多睡一会儿吗?”他突地握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又倒向茅草堆上。
早在她醒来的两个时辰前,他便己经醒来,情难自遏地埋在她的颈窝里,当起下流的登徒子,自然,也忍不住地思忖着自个儿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居然就爱靠在她的颈窝里。
可昨儿个,见着她从屋顶掉落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有些明白了,虽然仍有些似懂非懂,但心底却已有了想法。
于是他托腮睇着她好半晌,睇得他忍不住以指尖轻轻勾勒着她的轮廓。
依一个姑娘家而言,褚剑儿虽谈不上美,但是清秀顺眼;她的身形是高了些,配他刚好;她的声意是低哑了些,可他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性子野放,正对了他的味;而她突如其来的笑意,更是教他定住了心神……尤其是当他瞧着她,她回眸冲着他笑,随即快步走到他身旁时的感觉更佳。
总算明白何谓回眸一笑百媚生了,他的心魂就这般莫名地教她给勾走了。
“你……”褚剑儿眨了眨眼,感觉呼吸更困难了。“对了,昨儿个你教我给撞伤,是不是撞着了头?”
梦魇一直缠着她,她确实是睡得不太好,然而她不想再睡,尤其不想再和他靠得这般近,不只是因为天已经亮了,而是因为他……教她觉得像是梦境中的那束耀眼光线。
就如现下,他一双勾人心魂的美眸直瞅着她,教她心乱如麻,教她浑身发颤,不知所措。
无端端的,他怎会变成这模样?
该不会真是摔伤了头吧?
“你说呢?”君绝五没好气地问。
怎么,她现下是拐着弯在同他说他现下的举止相当诡异吗?
不过是要对她示好罢了,她犯得着如此防备?他还真不知道要对个姑娘家示好,竟是如此艰难。
唉,千挑万选,怎会拣中了如此不识情趣的她?就连他自个儿都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