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听到我说的话了吗?」范兆恩轻握住她的下颚,寻求她的回答。
这阵子他察觉到她恍神得厉害,一句话总要说个两次以上她才会有反应,想必正被什么事困扰着。
「嗯?」德菲自凝重的思绪中抽离。「嗯,我听见了。」她勉强绽开笑容,并且挣离他的怀抱。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范兆恩皱着眉,沉声追问。
他的关心令她窝心不已,对自己的失态感到歉疚。「没事。」她慎重否认。
她的烦恼与矛盾,根本无法向丧失部分记忆的他启齿,她只能藏在心底,独自承受那蚀心的酸涩。
「真的没事?」范兆恩向来就不是个粗枝大叶的男人,在失明后,心思也更加细密敏感。
即使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能肯定她一定有心事瞒着他。
有什么事不能告诉他的?范兆恩俊脸一沉,有着不被信任的不悦。
车祸前,纵使已有了未婚妻,他身边的女人仍从未间断的一个换过一个。他不相信爱情,因为心曾狠狠地被伤害过。
他不想被了解,也没兴趣充当心理医生探究任何人内心的想法与感受。意外发生后,他更是封闭心房,让所有人都不得其门而入。
但德菲却用她的关怀与坚持,融化了他心中的冰山,以强悍之姿驻进他的心,让他有了想更接近她的念头。可是她却对他有所隐瞒,赏了他一记软钉子?!
沉默的气流笼罩在他们之间,两人各怀心思。
直至梅姨拿着无线话筒出现,匆忙且慌张的嚷嚷,打破了无言的僵局。「是医院打来的。」
闻言,德菲立即接过电话,与对方交谈。
范兆恩的神情益加严肃,倾耳聆听她的谈话内容。依她高亢的语调听来,应该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德菲笑容满面的结束通讯后,旋即回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忘情的大叫:「院长说眼角膜已经有下落了!」
「是吗?」范兆恩也掩不住兴奋之情,扬起嘴角,由衷地笑了。
「院长说如果没有意外,下星期就可以动手术了。」德菲激动得眼泛泪光,声音哽咽。
范兆恩反握住她的柔荑,点头应和。
「真是太好了……」德菲开心低喃,满溢的泪夺眶而出,一点一滴地落在他的手背上。
温热的液体熨烫着他的肌肤,渗进他的血液、淹没他的心。范兆恩伸手触碰她爬满泪痕的粉颊,以粗砺的指腹抹去她的泪。「怎么哭了?」他柔嗄地问道。
德菲闭上双眼,感受他充满怜爱的温柔,任凭眼泪扑簌而下。「我……我好高兴……」
他笑着,胸口涨着满满的感动,德菲的真情流露令他为之动容。他轻捧起她的脸,找到她的唇,深深地占有,传递他的迷恋及情意。
两人四唇相贴,热切地需索彼此的气息,彷佛那是不可或缺的养分。
梅姨露出欣慰的笑容,带着无线话筒悄然退开,把空间留给沉浸在爱河中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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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获医院通知,预定做眼角膜手术的前一晚,德菲整个人沉浸在狂喜与紧张的情绪中,根本坐不住,她不断找事情让自己忙碌,像颗陀螺般东旋西转。
午餐过后,她又拿着抹布擦拭所有家具,试图让心情镇定下来。
「德菲,别忙了,过来。」范兆恩嘴角噙着宠溺的浅笑,出声唤道。
虽然他看不见,但凭着敏锐的听觉判断,不难得知她一刻不得闲,他不禁感到莞尔。
「嗯……等我把窗户擦好。」德菲香汗淋漓,手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范兆恩好笑地摇了摇头,索性自沙发上起身,杵着拐杖慢慢地朝她走近,从身后抽掉她手中的抹布。「要动手术的人是我。」他轻笑着,调侃她反应过度,但也同时深感幸运。能够在人生最低潮的时期有她陪在左右,让他对幸福的定义有了不同的注解。
德菲偎在他宽阔的胸膛,俏颜绯红。「人家就是很紧张嘛……」她不自觉地流露小女人的娇态,噘着红唇嘟囔着。
她除了因他的视力即将恢复正常而雀跃,也对他是否会因为见到她的长相,而勾起遗忘的记忆一事,终日惴惴难安。
倘若他记起了她,他会怎么看待她?
这些年来,他还记得她吗?还怨她、恨她吗?
或者,他早已当她是个过客,没放在心上……
无论哪个结果,都将伤她的心。
「有妳这个幸运女神在,手术一定会顺利完成。」范兆恩将她固定在怀里,低头埋进她柔软如云的发丝中,幽雅的发香,总有奇异镇定他神经的效果。
他低嗄醇厚的嗓音具有魔力般,在德菲的耳畔缭绕,不是什么特别肉麻的甜言蜜语,却无比受用。
他让她感觉到自己被需要、被依赖,并且为他带来好运。这令她更不敢想象,他哪一天会忽然忆起他们之间不愉快的过往……
过去,他们因身分的悬殊差距,恋情备受阻挠破坏。如今,他们再度相恋,可问题依旧存在,当年的无奈势必会再重演。
到时候,她是否有能力抵抗他母亲强势的铁腕作风,如愿留在他身边?
而夹在亲情与爱情间,他又会做何处置?
一连串的问号宛若风铃般,在德菲脑子里叮当作响,她心情始终安定不下来,连带的也没办法好好思考。
于是,她只得做些劳动工作,暂时让运转过度的脑袋休息一下。
又是沉默。范兆恩拧起好看的眉,加重了拥住她的力道,证明她还在他怀里,未曾离去。
说他不紧张是骗人的,毕竟这场手术对他影响甚巨,成功之后,他将脱离黑暗纠缠的噩梦,届时,他非但要拿回属于他的一切,甚至要再创高峰。
至于怀中的小女人,他会竭尽所能的善待她,回报她这段时间的照顾与鼓励。
思及此,范兆恩平静无波的心湖不由得激荡澎湃起来。
蓦地,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叩叩叩地由远至近,在安静空间里显得分外响亮,也显示对方十分心急。
晚上八点多,这个时间会有谁来?
脚步声骤止,一道硬梆梆的女性嗓音随之落下。「晚安,范先生。」
那没有感情的声音,让范兆恩立刻分辨出不速之客的身分。「许特助,这么晚了,有事吗?」疏离防备的语调,和他的表情一样冰冷。
许特助端着扑克脸,把此趟前来的任务简洁的告知。「总裁希望替范先生换个看护,新看护两天后会来报到。」
她带来的消息犹如一枚炸弹,震得范兆恩和德菲脑袋轰轰作响。
是他母亲看出他和德菲之间不寻常的关系了吧?!才会有空想起她还有个瞎了眼的儿子,并大费周章的派人来通知他这项讯息。
这表示,母亲还算在意他,是吗?
范兆恩撇唇,嘲讽的想。
果然……他母亲采取行动了……德菲心口一紧,她担心害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闭上眼,无法平衡心里巨大的无助感。
「没那个必要!」范兆恩笃定的回绝。「回去告诉我母亲,我很快就会重返工作岗位,不需要什么新看护。」
闻言,许特助镜片下的双眼瞪得比铜铃还要大,费了一些时间才平复惊讶的情绪,讪笑道:「重返工作岗位?范先生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一时间,她没能听懂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他即将要动手术的事,只有医院院长及他心爱的女人知晓。
近期来,他炒作股票、投资获利的巨额财富,让他的身价高达数亿,而且数字每天都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成长。
那意义重大的眼角膜,也是他靠着一笔为数不小的代价购来的。
自从范母来过之后,感受到她的冷淡,他便暗中立下决定,要以自己的能力证明──就算他不是她的儿子,仍旧可以凭着自己的力量,攀上颠峰!
这是自信,也是一种宣示。
「我没有搞错什么。」范兆恩平稳的语气坚若盘石。
许特助悻悻然的轻哼了声,不以为然的再度开口。「听我说完,范先生或许就会改变心意了。」
范兆恩拢起眉峰,不认为会有什么事能够动摇他的决心,不置可否的冷嗤。
许特助意味深长的瞥了德菲一眼,尔后勾起嘴角,笑得深沉。
许特助的眼神及笑容令德菲背脊发凉,彷佛掌握了些什么,准备要将她一击毙命。她紧绞着双手,心提得好高。
许特助把调查结果告诉范兆恩──
在总裁的指示下,她调查了左德菲的背景资料,知道她双亲早逝,度过很长一段寄人篱下的生活,之后便在莘美护校念书并且住宿。在就学期间,她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也十分受到同学们喜爱。
然而,左德菲唯一交往过的对象,竟是「鼎新集团」总裁的独子──范兆恩!
她把这件事向总裁报告后,意外牵扯出当年左德菲所立下的一纸合约,她收下分手费后,毅然结束长达数年不被祝福的苦恋,并允诺不会再出现范兆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