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飘忽的意识将这温柔的身影和卫欣重迭,以为自己在梦中见到了卫欣。
是梦,因为他明知她人在南方,而且她不会如此温柔的待他。
众人一阵沉默,半晌后,东方婕不安的觑着他,「卫姑娘。」
「卫欣她在哪里?」东方靖消瘦的身子猛然坐起,不顾袭来的昏眩,焦急的转头梭巡心上人的身影,「她人呢?」不是梦!她来看他了!为什么?莫非……心中燃起喜悦的火花,他万分期待的盯着东方婕。
阮云青抢得先机,「走了。」挤眉弄眼的暗示其他人别多说。
东方靖顿时颓然瘫倒床铺,低低叹了一声。走了!果然是他想太多了吗?
东方老夫人眼中闪动兴奋的光彩,瞧儿子失魂落魄的,肯定错不了,她有孙子抱了!「靖儿,那卫姑娘……」
「在南方认识的朋友。」他淡然道,神情萧索,「我想休息了。」
众人不解他为何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卫欣走了他也无所谓吗?他们猜错了?他跟她没什么?
东方婕还想说些什么,却在阮云青暗示的眼神下把话吞进肚子,跟着爹娘出了房门,留下阮云青和东方靖。
阮云青好笑的看着东方靖满脸落寞还故作平静的神情,语气瞹昧的说:「靖,卫姑娘还真有心啊!」
「是吗?」他扯扯嘴角,「她几时走的?」为何不等他醒来?他好想见她!
「昨天夜里。没人知道她会突然走掉,今天一早才发现她人不见了。」
东方靖抑郁的以不甚灵活的长指细细抚摸锦被上绣着的白梅。这是他命人去城里最好的绣坊订制的,让他可以在独处之时,借着白梅傲然独立的姿态思忆她娉婷冷然的丰姿。
她还是如初识般的冷然?人都来了,何必急着走?她就如此厌恶他吗?既是如此,为何还要来?「她待了几天?」
「五天。」
「是她帮我解毒的?」卫家的毒功独步天下,八成是她救了他。
「没错!根据我偷看的结论,这五天来,你喝了十碗卫姑娘的血。」阮云青等着他脸色大变,可他只是茫然的看着自己。他毒坏脑子了?这么简单的事实都会意不过来?
阮云青只得加以说明,「卫姑娘用自己的血替你解毒,几天下来,脸色难看到我们还给她请了大夫,可是她却不肯给大夫看。小婕只好给她吃些补身子的东西,可她又说没胃口,一天下来根本没吃多少东西。」
东方靖头昏脑胀的听他说了一大串,越听心越惊。她放血替自己解毒?那么,她对自己不是无情的?若是如此,为何不肯见他一面?她的身子受得住吗7
「用血治你怎么不阻止她?」他恼怒不已,一想到她现在可能奄奄一息倒在路边,不顾身子还虚弱就要下床,偏偏毒伤刚愈,又昏迷多日,浑身使不出力气,弄得气喘吁吁、大汗直流,几次虚软的倒回床铺,又挣扎着要爬起来。
阮云青无奈的上前扶住他,「这是唯一的办法,无季赶不及,你的情况又不容耽搁。」
见他还是执意要下床,阮云青坏坏的笑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出府没多久就在街边昏倒了,跟着保护她的人很机灵,把她送回府来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说罢,他突然伸手点了东方靖的睡穴。
还没完全理解他的意思的东方靖带着一团迷惑沉沉睡去了,而最令他不解的是——阮云青干么骗他?又是误交损友惹的祸吗?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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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家不愧是天下首富。
造景优美的庭院中草木扶疏,清澈的水流蜿蜒而过岩石堆砌出的几座假山,屋舍高大巍峨、典雅精致,高大的梁柱漆绘着美丽的图案。
卫欣坐在凉亭里,愁对满眼宜人的景色,心思飞往东方靖门窗紧闭的房间。
两天前,她趁夜离开东方府,希望从此和他断了关系,重拾平静的自己;谁知道失血过多的身子让她又回到了这里。她醒来后才听东方婕说她昏倒路边,被东方家的家仆救回来。
这下子,承蒙人家的好意才挽回了这条命,她不敢再任意离开,只好等身子好点再做打算了。
两天来,东方婕几次来探望她,笑吟吟的嘘寒问暖,还带来成堆的华丽衣裳,一看那上好的布料、精细的绣花,就知道所费不赀,伺候她的婢女羡慕的说:「这些衣裳全出自皇室御用的织坊,是主子要人连夜赶工,好早日送给卫姑娘的。」
卫欣听了只是苦笑,既然如此,为何不见他的人影?
这两天,东方二老和阮云青都来探望过她。东方老夫人泪眼汪汪的谢她救了东方靖一命,还欣喜的猛盯着她瞧;东方老爷告知她区家已经破产,一家子搬到乡下的破屋住了,十万两已送至曹氏父女手中;阮云青则是神色暧昧的要她多留几天。
可是他呢?从未出现。
从下人口中,她知道他恢复神速,早就可以下床了。然而,隔壁进进出出好些人,就是不见他的踪影。
如果他是为了报恩才留她住在他家,那她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她调目遥望紧闭的门扉,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是夜,卫欣再度被恶梦攫获。黑暗中,她辗转反侧,呓语不断,柳眉痛苦的兜拢在一块儿,细致的脸庞沁出薄汗。
而另一头,东方靖试着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眼皮闭了又睁,睁了又闭,几番折腾下来,索性张大了眼猛瞧阻隔两人的墙。
这两天他明知她就在隔壁,就是提不起勇气去找她,生怕一见面,就要面对她的告别。
他阴郁的拿出在枕下发现的令牌,呆呆的盯着令牌瞧,仿佛可以从上面看到她的身影、得知她的心意。
为什么把令牌还给他?她不顾生命危险,用血救了他,难道不是因为对他有情?
他在心中无数次描绘她的各种模样,思量着去找她时该说些什么,胡思乱想了大半夜,搞得一点睡意也没有。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了,他捏捏鼻梁,疲倦的叹了口气,瞅着锦被上的白梅绣花发愣,耳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低响。
他倾耳聆听,是她的啜泣!心头一紧,他赶忙披衣而起,悄声来到她的床边。
卫欣苍白的面容覆上一层薄汗,双眼紧闭,长长的羽睫在眼下形成两道暗影,小嘴逸出破碎的细语。
月光下的她,飘忽得像是随时会离开人间,引发他阵阵的不安。
他伸出手,轻拍她冰冷的脸颊,「卫姑娘,醒醒!卫姑娘?」
卫欣在恶梦中听到有人轻柔的唤着她,那人的嗓音低沉,夹带深沉的温柔和毫下掩饰的关心,触动她心底的无助。
长长的羽睫动了动,缓缓扬起,迷蒙的双眸水波流转,映出那道她日思夜想的身影……东方靖?他怎会在这里?
「卫姑娘?妳作恶梦了。」东方靖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墨黑的眸子紧盯着她清丽的脸庞。
「东方靖?真是你?」她以为自己在作梦,不敢置信的想伸手触碰他,眼前却闪过他在树林间闪避她的身影,伸出的手在黑暗中顿住,不自在的缩回被子下。
他看着她清澈的眸子,心知她已清醒,放心一笑,「当然是我,好点了吗?」她有点不自在?是了,一个男子深夜出现在自己的床边,难怪她会不自在。
他转身走向房门,「再睡会儿吧,离天亮还早。」
卫欣见思念多日的人又要消失,脱口道:「东方公子。」
他讶然转身,满心期待的看着她。
「我过两天就要走了。」他会留她吗?
他直觉的回答,「为什么?妳留在这里不好吗?」他不要她走!即便两人之间无有交集,他也想跟她同处在一个屋檐下。
她难掩落寞,嗓音犹带恶梦遗留下的瘖痖,「我留在这里干么?你的毒伤已经好了,我的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为什么把令牌还我?」他不答反问。
她神色复杂的瞪他一眼,「你骗我!那不是有很多块的令牌!听说那是很重要的东西,你不该随便给人。」
「我承认我拐了妳,可我就是想把它给妳啊!」他激动的说道,灼亮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光。
听他说得慷慨激昂,像在宣布什么似的,她红了脸,低声问道:「为什么?」
东方靖不自在的清清喉咙,「唉!反正我从没想过要把令牌拿回来,」他从怀中掏出令牌,「妳收着吧,我希望它在妳身边。」就像我希望待在妳身边,他在心中加上这一句。
卫欣见他坚持,勉为其难的接过令牌,令牌传来他的气息和温度,烫得她脸更红,「如果你想拿回去,就——」
「不,我要妳一辈子收着它!」他急急截住她的话尾。
「一辈子?」她低低念出这三个字,迷惘了,她从未想过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家仇已报,她还有什么必要留在人世?她无亲无依,眼前心系的男子不属于自己。一辈子?听起来好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