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既然你已经让了那么多次,再多这一次也没关系嘛!」典型的得寸进尺。
「不行!」再让下去,这盘棋也不用下了。
「别这么小气啦,就这一次!」方无非不放弃。
「不行!」
「拜托啦!」
「不行!」
方无非瞪著他,把棋一扔,不下了。
「好,算你赢,行了吧?」
看她一脸不高兴,储少漠轻咳一声,以摺扇敲着手心。「生气了?」
「哼!」没生气,只是心头不痛快。
「我已经让你侮了很多步棋。」哪有人下棋下成他这样?不但得让她悔棋,还要告诉她怎么走才不会输。
方无非转过头去,那么多次还不是一样输得其惨无比?真是,多让她赢一次也不成。
储少漠只好认输。「好,下回让你,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难得可以不讲道理地放肆,方无非得意洋洋。
储少漠摇头叹息。果然,找娘子下棋是愚蠢的事,偏偏曲夜前些天去拦截柯豫後就不见踪影,他现在要下棋很难找到人——偏偏大哥忙得很,而薛皓根本就不会下棋。
「二少爷。」一名仆人走进大厅。「外面送来几封信,是给您的。」
「拿来看看。」奇怪,谁会寄信给他?
拿到手,居然有三封。
第一封,笔迹工工整整:第二封,歪歪扭扭:第三封,画了一堆鬼画符,看了半天才在右下角看到储少漠三字。
看到最後一封,储少漠心头有不好的预感,想了想,先放到一边去,拿起第一封。
少漠,秦逆有难,速来京城。
孤芳
信上漂漂亮亮写著这一行字。
储少漠眉头微皱,这封信是芙蓉堂堂主柳孤芳寄给他的,以柳孤芳的个性,如果不是真需要帮助是不会求救的。
再展开第二封,字迹和封面一样丑。
平安无事,过些时日再回去。
曲夜
没错,是曲夜的字,他的长相已把漂亮二字占尽,所以字向来就丑,怎么练还是一样丑。
换过第三封,看到上头的鬼画符,储少漠手忽然发抖,展开一看,抖得更厉害。
其实也没什么,上面的字既不漂亮也不丑,顶多就是用的词狠了一点,而那种狠,跟方无非平常恐吓他的还没得比,但是一想到那字的主人,他不想抖也不行。
小免崽子,玩够了吧?再不回来,小心你的小命。
「要命。」储少漠一脸惨白地喃喃自语。「他不会对我来兴趣了吧?」
方无非一脸好奇地凑上前。「什么东西?」
储少漠苦笑,「没什么,朋友来信而已。」
「是吗?」她显然不信,「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有吗?」他若无其事地坐回去,顺便把信收进袖口。「对了,我得出门一趟。」
方无非瞪著他。「出门干什么?还有半个月就要成亲,你现在要出门?」
自知理亏,又不得不出门,储少漠苦笑。「我保证我会在半个月内回来·」
冷冷瞧著他半晌,方无非栘开视线,漠然道:「你尽管出门,我不管。」
虽然嘴上答应,然而这神情任谁看了都知道大事不好。
储少漠举手保证:「无非,这次我不会一走了之,你大可放心。」
「放心?」她嗤笑。「人人都道你性情好,其实真正的你心里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不管遇上什么事,都不让别人给你做主,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储少漠,这样的你,我凭什么放心?也许现在你可以给我承诺,可是将来……如果你已无心,承诺又有何用?」
这番话说来幽怨,是她从来不曾表露过的担忧。
他心口忽然酸涩起来,握住她的手。「无非……」
她挣扎,他却牢牢握住。
「无非,我可以放开任何东西,伹是你,我不会放开。不管走别哪里,我都会回来。我的心,就在你这里,我怎能不回来?」
「是吗?」她喃喃低语,目光闪动。「所以我只能等著你回来,是吗?你可以远走,我却不能,一旦想要离开,我便只能留在原地等你,是吗?」
这话语中深深的凄楚重重地打在他的胸口,他不由自主地揽过她的肩,用自己的双臂环抱住她。
「无非……」
原来她竟这般惶恐,他始终太不安定了吗?所以让她如此害怕他的离去。
「我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你知道吗?」她没有反抗,靠在他的肩上,声音低切而哀伤。「你我之间,始终只能足我站在原地等你,一旦你要飞走,我便怎么也抓不住——我讨厌这种无能为力,我无法确定是不是能留住你,我讨厌这样的感觉,很讨厌很讨厌,你知道吗?你说你会回来,我相信,可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一点也不确定,我不知道下一刻你会在哪里,我不清楚我想起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我能做的只是相信,相信你会回来……」
或许在表面上,她将会是一家之主,然而他骨子里是一个任意妄为的人,什么都拴不住他,他有能力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他一时兴超便可一走了之·所以在他们的关系里,她只能做那个等候的人。
「你不需要害怕。」他所能做的,只是紧紧抱著她。「无非,这世上的一切,我都可以忘记,但是你,不管我走多远,都会一直记在心里,你是我的归属。」
归属,是那个不管离开多久,最终都要回去的地方。
「是吗?不管飞得多远,只要我一拉线,你都会回来吗?」她定定地望著他,要求他的答案。
「是。」他重重点头,叹息。「不管我在外面如何快意江湖,最後……只会死在你这里。」
她的嘴角慢慢牵趣笑容。他说,她是他的归属:他说,他只会死在她这里,他将他的生命用这种方式留给她,那么,何妨放他高飞?
「好,你走吧。」她放开他,微笑的脸庞扬起,维持著她的骄傲姿态。「要记得,一定在婚礼前赶回来,否则,我不会等你。」
他笑,拉她入怀,让自己的脸庞靠著她柔软的发丝,低声道:「我怎么舍得不回来?放心,我会回来娶你,把我的下辈子都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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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落下又升起,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转眼,便到了婚礼那日。
一大清早,两家人便急得满屋子乱转。
原因——新郎迄今未归。
眼看吉时就要到了,婚礼恐怕要开天窗,急得方老太爷大叫:「薛皓,你老实说,那个小子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去哪里?」
一堆人转头瞪著他,薛皓不禁头皮发麻,赶紧撇清。「没有,少漠根本没有跟我说过。」
「那他到底死到哪里去了?这小子真是气死我了!」储少原也忍不住发了火,「哪有人像他这样的?都要拜堂了,人还不回来,他到底想不想成亲?」
「他该不会逃婚吧?」
插进来的一句话,把一干人的视线全转移过去。
薛皓乾笑,连连摇手。「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只有新娘气定神闲。「不是还有一刻钟吗?你们急什么?」被突然瞪过来的数双眼睛吓了一跳,她轻咳。「呃,我的意思,我们要相信少漠……」
要是他真逃婚也没什么,大不了她重金悬赏。
想到储少漠被五花大绑送到自己面前来,她忍不住提了提嘴角,很有意思啊!
「非非啊。」方夫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小子要是不见了,今天的婚礼开天窗,以後我们方家还怎么见人?」
「就是。」二夫人难得与方夫人连成一气,「以後我们方家就会成了众人茶余饭後的消遣,尤其是你啊!非非。」
反正以前他们家也是整个洛阳城的消遗,不是吗?
方无非不在意地说:「他们爱笑就笑,本姑娘照样过得自在。」
「非非!」
两位夫人话音才落,管家急匆匆地跑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
「还有什么更大不了的?」方无非优闲地抬手制止。「到底什么事?」
管家气喘吁吁地道:「新郎……新郎,在门口。」
闻言,众人喜形於色。「太好了!」
「大大不好!」管家哭丧著脸,「因为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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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人急急跑到大堂上,一见都吓了一跳。
果然是一群新郎啊……
几十个身形相差无几、著大红新郎交衫的男子蒙著脸,密密麻麻站了一厅。
方无非有趣地扬了扬眉,转向一旁像是主事的中年汉子。
「这位兄台,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汉子对她揖了一揖,「方小姐,这是我家主人的意思,算是给方小姐的新婚贺礼。」
「是吗?」方无非的视线在几十个新郎身上绕了一绕,「送几十个新郎当贺礼,贵主人真是别出心裁。」
汉子微微一笑,对她的话很是自傲,「我家主人认为,方家富甲天下,什么都不缺,不如就送个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