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格的,这个胖丫头,除了体态丰腴了些外,脸蛋倒是不错!且她的脾性还挺特别的,他应该要感到激赏;不过那也得她不再阻扰他才成,他有点厌倦了她再三地阻挡。
“我家小姐交代了,你不用同她请安。”她仰起小脸,丝毫不畏惧自个儿正在以下犯上。
“连见一面都不成吗?”他戏谵地问。
他已想清楚,不管她现下是什么身份,横竖他是要定她了。
“请二少爷站在我家小姐的立场想。”她淡淡地道,有神的眸子直盯着他,希冀他能够体谅,小姐在观府的地位并不稳固,光是要应付那些刁钻的下人,就够让小姐心神疲惫的了,现下实是禁不起他再三地骚扰。
观仁偲高高地挑起眉,若有所思地凝睇着她。
她所说的话,他并非不相信……毕竟观府里头的下人是怎样的脾性,难道他这个主子会不知道吗?
不过,他很想知道谁敢如此放肆,居然敢对季雪梅无礼。
雪梅……真像极了她冰冷的性子,人如其名,好似不食人间烟火,又如化为人形的梅仙,让他无法放弃她,即使要他背负着罪名亦无妨,他是绝对不可能让她从自个儿身边逃走的。
他相信两人之间必是有红线牵连,他不会让那条红线就此断落。
“二少爷?”裘瓶静察言观色地睨着他。
观仁偲幽诡的睇着她,突地勾唇笑道:“我明儿个会再来。”
在爹回府之前,他多的是时间跟她磨,现下离开并不表示他不会再来,他会选好时机将这丫环遣走,到时候还有谁能拦得了他。
话落,挺拔的身影随即离开东苑。
裘瓶静狐疑地睇着他,直到再也看不清楚他的背影,才疑信参半地走回房里。
“小姐,二少爷走了。”
“我知道。”
季雪梅淡淡地道,垂下浓密的眼睫望着手中甫绣好的手绢,清冷的模样仿佛对这件事压根儿不在意!然而实际上,只有她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心神,才能稳下不安的心跳。
想见他、不能见他;想见他、不敢见他……她是着了他的魔,居然如此地想念他,甚至忘了他和她之间的羁绊是多么地可怕。倘若她再这样子同他见面的话,只怕下一回牵扯上的人,不知会是怎样的下场。
还是别见面好了,只要瓶静替她把他挡在门外,再给她一点时间,她便会回到原本的自己,但是……原本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
她忘了不会哭不会笑的自己,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
“小姐,待会儿让我去找大少爷禀报最近的事好吗?”裘瓶静瞧她神色自若,以为她已恢复平静,遂提起最近的问题。
“不了,别再让他烦心。”
她的眼波轻转,拿起另一条纯白的手绢,开始思忖着要在上头绣上什么花样,然而心头浮现的依然是那一张邪肆倨傲的俊脸。
“可是,小姐,观府的下人太放肆了,居然连膳食都不常替咱们拿来,压根儿不把小姐放在眼里。这件事倘若不同大少爷提及的话,咱们岂不是要被活活饿死?”裘瓶静义愤填膺地吼着。
她原本是想同二少爷说的,却又怕二少爷会逮着机会欺负小姐,便打消了念头;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告知大少爷这件事,否则小姐的身体怎么撑得下去?她是不打紧,可小姐是金枝玉叶,以往在季府,虽说不受老爷重视,但至少老爷是不可能让小姐饿着的。
到底是怎么着?原以为小姐嫁入观府之后便不会再受苦,岂知这观府的下人是如此刁蛮,竟欺到主子头上来!
“倘若在这富可敌国的观府里饿死,倒也是奇闻一桩。”她勾起一抹笑,不甚在意地道,然而手中的针却一直落不了点,只是出神地拿在手中,看在手绢上竟全都是他的笑颜。
“小姐!”裘瓶静不敢相信她居然可以这么冷静。
小姐总是如此,虽是堂堂千金之躯,却丝毫不在意下人如何待她;但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姐这样日渐消瘦,否则她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夫人?
“我累了,想休息了。”她轻喃着,将手绢摆到一边去,倒在床榻上。
孰知虽闭上眼,他仍像鬼魅般不肯放过她,出现在她黑暗的眼里,令她觉得无奈又无可奈何。
裘瓶静将手绢放到一旁的桌上,瞅了她一眼,随即下定决心。
小姐不要她去找大少爷,她偏要去,否则再这样下去,小姐的身子一定会撑不住的。
***
一双魔魅的眼眸在暗处伺机而动,那双眼的主人,有着硬如铜墙的臂膀,不由分说地将她拥在怀里,恣意地挑诱她的感官,放肆地勾引她的心魂,使单纯的她沉沦在深不见底的罪恶之中……她想逃,却逃不了,或许是因为他有力的钳制,或许是因为她贪恋着他的温暖,又或许是再也没有人可以像他那般挑起她心中沉寂尘封的情绪。她不愿意逃,也无力可逃。
可是却不能不逃,她的心不安的战栗着,是因为所背负的罪恶,是因为不愿意再犯下相同的错,她必须逃,一定要逃。
然而,他的眼孤寂而倨傲,满是饥渴索求的神情,总是让她忍不住多看一眼;但是再看的话,只怕便会沉入渊底。
她不想看,然而双眼却不受控地盯着那一双诉尽渴求的眼……“还在睡啊,我的姑奶奶?”
突地,一声拔尖的叫声响起,将受困于梦中的季雪梅唤醒。她一身湿汗淋漓地瞪着眼前婢女打扮的姑娘,在梦与现实间恍惚着。
“瞧什么瞧?”那位婢女瞪大眼与她对视,压根儿没把她当成主子看待。“怎么,瞪着我看,是在说我不懂得伺候主子吗?”
她双手捧着午膳,随意地抛甩到一旁桌上,盛着糙食的碗碟撞在一块,就连盛汤的碗也歪倒在一旁,里头的汤弄湿了她桌上未绣的手绢。
季雪梅一脸错愕地望着她,不懂她为何如此待她。瓶静呢?
“怎么,午膳都给你端来了,还不知道要自个儿起来用吗?你该不会是要奴婢我来服侍你吧?”
那位奴婢的身后跟着两三个婢女,个个噙着尖酸刻薄的气息,悠闲地晃到她的跟前。
刹那间,季雪梅简直快要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奴,谁才是主子。
季雪梅纵有满腹的不满,却没有说出口,不过看看外头的天色,早已过了午膳的时刻,她不禁想笑。
在季府她不是没受过类似的对待,这对她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只是这观府的奴婢欺凌人的手段比季府的奴婢还更上层楼。
瓶静呢?怎会没见到她的人?
“你是在找你那个奴婢吗?”其中一个奴婢坐到她的身旁。“我告诉你,你那个奴婢不要你这个主子了,一大早便同寻大人出去晃,到现下还找不到人哩!”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贱婢。”另一个奴婢意有所指地道。
“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以往总有瓶静在她身旁,她鲜少遇到此等阵仗,到今儿个她才发觉,瓶静真是了得,居然可以面对这一群伶牙俐嘴、蓄意找麻烦的奴婢。
“你会不懂?”端午膳进来的婢女发飙了。“你以为咱们不知道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吗?说穿了,老爷今儿个不在府里,你便厚颜无耻地想要攀上二少爷,你以为咱们不知道吗?”
季雪梅一愣,心猛地揪紧,艳丽的粉脸刷成惨白。
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们……“奴婢就是奴婢,没什么教养,一张嘴也不懂得要洗,臭得让本小姐难受得很,倘若没事的话,滚出我的房!”季雪梅深吸一口气,壮壮自个儿的胆子,想将她们赶出这里。
“喝,你真以为你是咱们的主子不成?”
三个奴婢一同欺上前去,三人六手地直往她的身上扑去。
季雪梅只身对抗三人,只能被三人推倒在床榻上!任由她们无情地槌打。
她已快要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主子?
观府对待下人,也未免太过宽容了吧!
季雪梅纤弱得抵挡不住三个孔武有力的奴婢,只能任凭她们剥去她身上值钱的首饰,她的心不由得往下沉。
此时突闻砰的一声巨响。自东苑外头传来爆裂声。
一眨眼的时间,一道颀长的身影已窜入她的房内,怒喝了声——“你们好大的胆子!”
观仁偲一把捉起一个婢女,毫不怜香惜玉地甩上一巴掌,直到三个婢女皆惶愕地跌坐在地上。
“造反了吗?”
观仁偲走到三人的身边,一一逡巡着三个面无血色的婢女,紧握的大手上青筋狂肆地跳动着,眼中闪烁着嗜血的邪魅。
“二少……”三个奴婢一改方才不可一世的态度,瞬间全变成了可怜的小媳妇。
“刘伯!”他怒喊。
观府总管随即自东苑外飞奔入内,诚惶诚恐地望着他,等待他的吩咐,然而当他的眼角余光看见了三个奴婢时,他便大略知道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