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吵闹的各方根本不理睬他,不仅动嘴,连手脚也动上了。
苏震见自己在新上任的彭峻龙面前竟不能制伏这群「草民」,不由恼羞成怒,「唰」地抽出别在身后的马鞭,狠狠地往那些人抽去。
「哎唷!你这鸟官又打人!」被打到的土格勒大骂。
「你这该死的蠢牛!」苏震同样怒骂着再对他甩出了一鞭。可这次鞭子在半空中被人抓住了。
「你……」苏震正想开口大骂,却发现抓住马鞭的人是彭峻龙,而且有股力量正通过被他紧握住的鞭稍传到他身上,沉重的力道压得他不得不闭了嘴。
「放下马鞭!」彭峻龙冷然命令。
此刻的他看似平静,心头火气却大,由眼前的一切,他确信几天前在石门镇客栈听到的议论是对的,这里果真是没有王法!
苏震不放鞭子,还一改刚才恭敬的神态,十分蛮横地说:「彭大人初来乍到,尚不了解详情,此等小事交给卑职处理就行!」
彭峻龙无视他骤然改变的态度,依旧冷冽地说:「放下你的鞭子!」
苏震怎肯在众多百姓士兵面前丢面子?他不但不放,还想用力抽出被峻龙握住的鞭梢,可是他越用力,透过鞭子传到他身上的压力就越大,那如刀刃般锋利的劲道直抵他的手腕,痛得他皱眉,最后他终于放弃了马鞭,神态倨傲地说:「大人若喜欢这条马鞭,卑职愿意奉送!」
「不,苏校尉错了,无论对畜牲还是人,本将从来不需要鞭子!」他将手中的鞭子往他手中一塞,寒声道:「苏副将的马鞭还是自个儿好好保存吧。」
苏震接过马鞭,恨恨地看着他,却无法与他冷静得令人胆寒的眼神对视。
他转开视线,既是恼怒又是心惊地想:这个年纪只有自己一半大的小子,何以有如此骇人的气势?难怪当初儿子会输得那么惨!
没有理会苏震躲闪的目光和阴冷的面色,彭峻龙以他特有的清亮嗓音,对所有人说:「今后,所有官兵均不得对百姓动手,百姓也不得自相残杀,各部落或个人若有冤屈者,可以到官府来告,绝对不可自生事端,扰乱民生!」
「官爷打人抢财物是犯罪吗?小民可以告吗?」人群中有人提问。
彭峻龙立即回答:「任何抢劫均为犯罪,无论犯者是谁,都可以告!」
「奸人妻女者,可以告吗?」又有人喊。
「可以!」
那人立即叫了起来:「那我要告苏大人,他睡了我老婆,该赔偿我两只羊,可是他至今一撮羊毛都没给!这算不算强抢?」
「就是,他们军营里的兵拿咱们的东西,睡咱们的女人,从来不给钱财!」
「告他们!告他们!」
纷扰的吵嚷声再次响起,彭峻龙不想让他们再吵,大喝一声:「住口!」
所有人都住了口,望着他,从那些目光中,彭峻龙知道同类的问题还不少。于是他愤怒地问苏震:「朝廷派你到此地带兵理政,是让你做这些事的吗?」
苏震不以为意地说:「大人知道的,草原寂寞,况且那些女人就喜欢那样,她们送上门来,我能推开吗?」
「你说这什么混帐话?!」
苏震瞟他一眼,挑衅道:「大人不要嘴硬,免得日后自打嘴巴……」
「无耻!」彭峻龙怒喝道。
苏震闭了嘴,但他恶毒的眼神却让彭峻龙心里纳闷不已,初次见面的人为何有那样仇恨的目光?难道就为自己当众不给他面子?
心里虽然疑惑,但眼前他最关心的是劝说大家离去。
可是就在人们议论著准备散去时,从人群后方的两个方向传来音调不同但同样威严冷峻的声音:「不可以!」
霎时,在场每个人都静止不动了,有的人还露出了戒备的神情。
从人群后分别走来两个身着蒙古服的男人。其中一个走到人群前便停住了,而另一个则一直走向彭峻龙,在他身后紧跟着一个四肢发达,身材高大的壮汉。
一看到他,苏震就说:「草原王!没想到今天你是亲自出马了!」
草原王?他就是搅得此地不得安生的草原王?
面对这个身材瘦高,目光阴鸷的男人,彭峻龙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注视着他。
草原王心里暗自惊叹:此人如此年轻,却有股说不出的威严,从他稳定的视线和挺直的身材不难看出,他是与鲁莽的苏大人完全不同的人。
可是,他草原王也不是吃草长大的绵羊!
他在距离彭峻龙约三步外站定后说:「这是部落争斗,不关官府的事,大人出手打了我的族人,那不是摆明想给我草原王一个下马威吗?」
彭峻龙迎视着他凶狠的目光,平静却坚定地说:「官府按律法管理地方事务,维持地方秩序,此乃天经地义。在我的辖区内,无论是谁,都不可滋事斗殴,更不可劫财夺物、强占资源、伤人害命!」
见他气势凛然,草原王不服地瞅着躺在地上的人们说:「身为父母官,不论是非就打伤、乃至打死子民,这也是大清律法吗?」
彭峻龙淡然道:「这些人没有受伤,更没有死,他们只是被点了穴道,两个时辰后自可恢复正常。」
一听那些人只是被点了穴道,人们开始议论纷纷,那些人的亲友们也安了心。
草原王见四周的人群都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满怀敬畏,更加不满地说:「大人武功虽高,可草原上有句老话,『雄鹰只追随最好的猎手』,今日大人要想让我草原王佩服,就得先打败我的第一勇士,证明你是草原上最优秀的猎手。否则,今夜顾始汗就得承诺退出草原!怎样?大人愿接受此挑战吗?」
「不,只要活着,我的族人绝不会退出这片草原!」
一个声音响起。刚才随草原王出来后,一直站在火把阴影下的男人走了过来。这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身上带着浓厚的蒙古贵族气,面上除三绺长须外,修饰得整齐光洁,显得稳重深沉。
「草民顾始汗给大人请安。」他先向彭峻龙俯身行礼表示敬意,又说:「水是银、草是金,汉人强取我们的草原,草原王霸占草场不准我们放牧,我的牧民要如何生存?请求大人依照大清律法主持公道!」
草原王斜眼看着他,冷冷地说:「顾始汗,别忘了草原规矩,若要让官府给你撑腰,得先证明官府大人是征服雄鹰的猎手!」
彭峻龙知道他滋意挑衅,便大声说:「好,本将接受草原王的挑战!」
「爽快!」草原王当即一击掌。
那个高大的男人立刻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并脱掉身上的蒙古袍,上身只穿了件铜钉牛皮坎肩,下身穿套裤,头缠彩色头巾,脚蹬蒙古大皮靴,腰扎牛皮带,粗壮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串兽皮做成的胸环。
玉琪一看那人身高八尺,肌肉虬结的胳膊足有她的大腿粗,那双牛目似的眼睛充满了嗜血的光,不由心里一紧,本能地抓住彭峻龙想阻止他。
「大人,别去!」
彭峻龙被她一扯,有点意外地回头看她,见她小脸苍白,知道她在害怕,便轻轻拿开她的手,安抚道:「别怕,对我有点信心。」
当即,他也脱去了身上的夹袄。
玉琪赶紧接过来抱在怀里,很不安地看着他。
草原王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退开,人们自动围成了圈,将巨人和彭峻龙围住。
摔跤比武是草原上的人们最热衷的竞技活动,可是因为今日的这场比赛带着浓浓的血腥味,所以现场没有人吶喊助威,反而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两人对峙着,都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手。突然,那个大汉扑过来,用那双小桶粗的胳膊抱住了彭峻龙,并用力将他往上拔起。
令玉琪和所有人惊奇的是,彭峻龙并没有躲闪他的进攻,而是顺势侧面抱住了对方的腰部。可与那「草原第一勇士」比,他实在显得太年轻瘦小了。这显然是场不势均力敌的搏击,大家都明白新来的彭大人必定会输。
可谁也没有想到,只不过一转眼,那巨人竟发出震天动地的大吼,随即砰然倒下,那庞大的身子落地时彷佛大地都为之震动。
「大人赢了!」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人们的议论纷纷响起。
「大人是草原上的无敌猎手!」
无数个声音附和着:「草原王得守规矩,从此服从彭大人!」
在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中,最高兴的自然是玉琪。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将衣服披在他身上,称赞道:「大人,你好厉害!」
彭峻龙只是淡淡一笑,对这番胜利并不觉得突然。自八岁起他就开始修练少林童子功,早已将以柔克刚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于是面对强大对手时,他自然发功,而徒有一身蛮力的蒙古勇士,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呢?
彭峻龙将衣服穿上,视线则一直没有离开过草原王难以置信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