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琪悄悄转头看着他,蓦地,她的呼吸因激狂的心跳而几乎停止!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正是三年来萦绕在她心头,令她恋恋不舍的英俊少年的影像──此刻的朦胧夜色恰如当年的风雪弥漫,在这片朦胧中,他俊挺的五官如刀削斧凿般清晰,高直的鼻梁,浓黑舒展的眉毛,深邃的轮廓,似乎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的自信嘴唇……
她的视线随着他的呼吸下滑到盖着被子的胸部,那里是他宽阔的胸怀,也是她眷恋已久的地方,她还记得它的温暖和坚实,她多渴望能再次倚靠着它,将它作为她永远的避风港……
感情狂肆,心复狂跳,她无意识地伸出了手,可就在手指尖碰触到他身上的毛毯时蓦然惊醒。
停!穆玉琪,妳真不知羞耻!居然深更半夜里对着一个可以说还不认识妳的男人胡思乱想?!
省悟到自己的思绪已经到了危险边缘,她猛然惊醒,赶紧卷着被子坐起来,看看因为他的存在而显得窄小的地毡。
她深深吸了口气,转了个方向,躺在他的脚后跟,并尽量缩起身子,背对着他,在心里提醒自己──
穆玉琪,留神妳的言行,如果现在就让他得知真相的话,他不把妳撕裂算妳走运!而妳的梦想和期待就完全变成了泡影!
要有耐性,先让他喜欢妳,愿意亲近妳,然后才能让他接受妳!
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天才亮,彭峻龙就醒了。
火炉里的火早就熄灭了,毡房里很冷。可是他却感觉到很暖和,身边有一团软软的东西。他侧身看看,只见一堆棉被。
他坐起身,看到脚后跟的玉琪,不由咧嘴一笑:这小子什么时候跑到那头去睡了?
再细看,他更觉得有趣了。那个紧挨着他、甚至还压着他部分毛毯的男孩双手抓着棉被,却不知其他地方大多没盖严,而他身上的帽子棉衣一件不少地穿着,眉眼被压低的帽子盖住了一半,整张小脸被捂得通红,却睡得正香。
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彭峻龙突然有种满足感,觉得有个人分享床榻似乎也不坏。
他掀开毛毯站起身,发现自己的官服顶戴都已经整齐地放在小炕桌上了,看来是玉琪昨夜就为他备好的。
好小子,果真机灵!他心里想着,心情很好地开始更衣着装。
「大人,你起来了?」脚下的玉琪被惊醒了,一骨碌翻身起来,迷迷糊糊地说:「我来帮你穿衣。」
彭峻龙看看她红红的脸和睡眼惺忪的模样说:「你睡吧,我自己能穿。」
「真的吗?」她真的好想睡觉,昨晚想太多了,直到天亮前才睡着。
「当然,我以前都是自己穿的……」
「那好,我再睡会儿吧!」没等他把话说完,玉琪已经躺回去,钻进那床宽大的毛毯,拥着他的体温,立即呼呼入睡了。
「吓,你这奴才真好命!」彭峻龙哭笑不得地骂着,弯下身子为他拉好毯子,摇头叹息道:「没做什么事的人,怎么会累成这样子呢?」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一个月来为了守候彭峻龙,玉琪总是食宿不安,这几天又跟随他长途奔波,她确实被累坏了。因此一旦没人打扰,她果真睡了个好觉,等醒来时,已近正午。
「老天,我怎么睡到这时辰?这下坏了,准会被彭峻龙赶走!」
她急急忙忙地起身,整理好卧具,胡乱洗漱一番便跑出毡房。
可是走出毡房,她只看到士兵们在草甸子上操练,没见到彭峻龙的身影,她不知该到何处去寻找,便去找阿德。昨晚阿德帮了她不少忙,她还没谢谢他呢!
「小七,快来!」
刚走到后面大棚,阿德就对他招手。她赶紧跑过去。
「你替我把这壶奶茶送去大帐,行吗?」阿德问。
「行!行!当然行!」她满口答应,又问:「你有见到彭大人吗?」
「见到了。」阿德说:「大人忙着呢,昨夜拾掇营帐、整文案,直到半夜才歇息,今天一大早给工兵们训话、定规矩。现在,又在大帐里议事。」
哦,原来他在大帐里!玉琪安心了,但阿德的话也让她很惭愧,心想自己真是差劲,天下哪有主子忙碌,自己却在睡大觉的跟班?
怀着内疚感,她小心地提着茶壶来到大帐。大帐门口的守卫一见是彭大人的随从,也就没拦她,让她进了帐篷。
才进入帐篷,她就被彭峻龙威仪无比的气势吸引了。此刻的他身着三品武将的花豹补服,站在顶头高出地面的木台上,指着壁上挂着的巨型地图说话。
在他面前站了二十几个男人,个个衣冠整齐,相貌堂堂,其中就有昨晚见过的草原王、顾始汗和云老大,他们也都穿着体面,可是与彭峻龙比,仍然如同山鸡比凤凰。
见她进来,阿烈迎过来接下她手中的茶壶,而她只是痴痴地看着正在说话的彭峻龙。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身着宫服,那份俊逸洒脱和刚毅威严令她心醉魂迷。
「小七,大人们还有要事商谈,咱们先出去吧。」
阿烈的声音令她惊醒,玉琪仓促地将目光从彭峻龙身上移开,跟随他出来。
坐在帐篷外的木桩上,玉琪仍在为自己面对他时的一再失态感到羞愧。
她知道这是近三年情感堆积后的结果,她无法将真实情感长久地封闭在心底,那太难了!可是为了获得他的心,她必须提醒自己小心守住自己的秘密,直到他能接受她时才可以释放所有情感。
「小七,你怎么了?」阿烈关心地问。
「没什么,只是有点冷。」她支吾着。「阿烈,你怎么也在里面?」
听到他这话,阿烈不好意思地笑了,但眼睛里却放射出兴奋的光彩。「大人升我做了通判。三个月后若表现良好,就正式奏报朝廷封我官品!」
「真的吗?那太好了。你快告诉我,大人是怎么做的!」玉琪急切地问。
于是阿烈将昨夜和今早的事都一一说给她听了。
听了阿烈的叙述,玉琪更加惭愧了。
「大人做了那么多的事,可我却在睡大觉,大人一定很生气!」
阿烈马上说:「不会的,大人没说你一个字,就连苏大人抱怨你不去帮忙时,大人都替你说话呢。」
「真的吗?」听到他说彭峻龙替自己说话,玉琪心里感到很甜蜜,可是想起刚才在大帐里感觉到的紧绷气氛,又担心地问:「他们在说什么?怎么那么严肃?」
阿烈说:「刚才进去你没有听见吗?大人正在与那三个部族的头领讨论划界而居的事,一时半刻无法结束,你也别等了,自己先去用膳吧。」
「哦,原来是这样,那他们是否又在吵闹不休了?」玉琪好后悔自己一进大帐就光顾着看彭峻龙,没有好好听他在说什么。
「没有,彭大人在,没人敢犯横!」阿烈的口气里充满了对彭峻龙的敬佩。
那天,彭峻龙一直都没有离开大帐,就连午膳,也是与所有人一起在里面用的,玉琪进去伺候时,他也只是问了一句:「你吃过了吗?」
午饭过后,她和其他随从被使离了大帐。因为无事可做,她就在营区内的帐篷间闲逛。就在东看看、西问问间,从士兵们口中知道了不少事。
晌午后,看到那三位族长离去,她以为彭峻龙要出来了,可是没有,后来苏震等几位大人也先后出来了,他还是没出来,因没有召唤,她也不敢进去,怕坏了规矩。
直到天色渐渐暗了,她回到帐篷,感觉帐篷里十分寒冷,看看冰凉的火炉,她赶紧去找阿德,可是阿德正忙着跟伙夫们做晚饭。
她只好自己抱了一堆柴禾,匆匆跑回去。
大帐篷里,彭峻龙坐在铺着毛毡的案台上,对着几份文书沉思。经过几乎大半天的磋商和争辩,他提出要三个部落「分界游牧」的草案基本上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同,眼下就等他们的最后签字了。
看看面貌一新的大帐,想着今天自己的一系列行动,以及先前与苏校尉和各位佐领讨论的驻军问题,他更加确信要整理好内部,就得先从奖惩开始。
是的,奖惩!既然已经开始做了,就要坚持下去,军队里如果没有严明的奖惩制度,如何能建立军威严格治军?虽然事情很多,但他将一件一件地做,正如小七说的,他能做好!
他用双掌揉揉脸,盘起腿来,闭目调息,消除疲劳。
突然,鼻息间传来一股异味,同时外面有人在喊:「彭大人的毡房冒烟了!」
「冒烟?小七!」他猛地睁开眼,身子犹如箭矢般飞射出去。
果真,一股黑烟正从他和小七住的毡房里冒出来。
有的士兵正在将覆盖在毡房外的毛毡揭开,以排除里面的烟雾,有的则围在门边喊叫。看到大人来了,大家连忙让道,彭峻龙弯腰进了浓烟弥漫的毡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