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百计深吸一口大气,再次受到强大的冲击。
「我没想到……」
单开喝了口酒。「你要是想得到,那我就没有说曲折离奇故事的乐趣了。」
帝百计还在震惊中。「天啊,那……」
单开主动接着说下去。
「你别提问,还是由我来统一说明比较好,要不然条理肯定非常混乱。」
帝百计没有多想就点头,他只能接受,因为他的大脑的确为了处理大量资讯而罢工了。
单开的思绪飘回到过去,那个惨不忍睹的过去。
事发至今已经快要十九年了,那一个十月对这两个当时都是儿童的女人是人生的转捩点。
「那个意外是将敏云和单家,不,是和小双连结起来的关键……敏云的双亲都是警察,一起负责小双的绑架案,那案子非常棘手,三个月都无法破案,但一袋又一袋的血浆却被不停的送回来,想到小双的生命一滴一滴在消逝,也已用尽方法的单家最后只能屈服,和绑匪妥协。
「但赎金付出之后,小双却一直没有获释,敏云的父母不放弃,连自家出游都没有忘了这件事,意外地发现了被丢弃在山区任其自生自灭的小双,但他们没有注意到那是一个……圈套,犯人被锲而不舍的警方惹毛所设下的歼灭圈套,刻意丢弃在他们的目的地,然后在他们喜出望外,加速带小双前往市区就医时,攻击他们的私家车,最后,那辆车撞上了山壁……」
「天啊,等一下。」帝百计已经听不下去了。
单开神色未改,继续说:「那时候的情况不能等一下,车上两个大人在撞车当时就已经死亡了,小双和在后座的敏云则受到重伤,待单家的人赶到时,所有的车门都是敞开的,小双抱着比她还小的女孩昏死在路边,后来想一想,或许是在危急的情况下,敏云的潜能爆发,才让她们得以脱离起火燃烧的车辆。」
她望着死咬着下唇的少年。
「一场开开心心的出游,却让一个小女孩失去了天地所有……单家亏欠敏云太多,多到我们怎么还都不够,这间十二刻馆是为了让敏云能够自在生活而建,但光是这样都不足以偿还万分之一,如果办得到,我们该还的是她最重要的父母,最宝贵的记忆,但她非但不怨这一切,在她的身体和大脑不协调,万分辛苦,重新成长一次的时候,还用最温柔、最天真的笑容抚慰着所有接近她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单家的人能完全接受小双要找出当年那个凶手的决定,并且无所不用其极地让敏云也能进入警大,顺利就学毕业,通过国家资格考试,只为了在终结当年这件不公不义的未破案子时,她也能用警察双亲的双眼,见证这一切。」
许久——
帝百计抬起了眼。
「所以有人来袭代表单双正在进行报仇计画吗?」在逼自己得去思考的情况下,他只能想到这个结论。
单开笑了,淡淡地说:「就我的认定,这不是报仇,小双没有复仇者的性格,她只是在偿还她亏欠敏云的部分,就算敏云什么都不记得,在知道这一切后也说她不在乎了,但愈是这样,小双就愈是要用她的一切来记住这件事情,记住敏云的父母是一对优秀的警察。」
语毕,寂静重新回到两入之间……
突然,帝百计叉起了一点都不想吃的食物塞进嘴里。
吞下后,他抬起头。
「妳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艰难地问,有一种非问不可的感觉。
单开坐下以后,首次露出带有温度的笑容。
「敏云一直被我们保护着,连婚事也在众人半哄半骗下接受,但是你好似破坏了这个平衡的情况。」她语气一转,变得冷酷,「如果你支撑不起如此严酷的现实,我希望你在伤害她之前,赶快离开十二刻馆。」
帝百计哑口无言,只能拚命地吞下食物,忍住涌到眼角的泪水。
她说过自己很麻烦,她说过因为有门,所以不能坐云霄飞车,她……她是多么让人心疼啊!
他要赶快长大,拥有一对强大的翅膀,最有力的双足,能够强而有力的拥抱申敏云的双臂。
内心猛地涌出了无边无际的欲望,他很自私地想要让她幸福,好想、好想。
今天早上不得不松开手的那个景象又闪现眼前,而他发誓,再也不要有这种放开她双手的痛苦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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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摇的雨丝在转瞬间变成雨箭,由乌灰的云顶射入凡间,这一个夏天的雨水泛滥到秋天,让夜晚提早平添了几许寒意。
申敏云伫立在窗边,看着雨成片地落,永无止尽般地落。
十二刻馆在雨幕之中有一种沧凉的气息,那昏黄的火光使人想要学飞蛾扑火,以拥抱最真实的温暖。
如同她蠢蠢欲动的胸口,想以最短距离,飞行到七点钟楼的灯光之中,无畏任何冰冷……
「还不想睡吗?」
悦耳的男性嗓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她有一些舍不得,但又不得不抛下那一抹光,回过头,东方研笑得无比温柔包容,伸手拍了拍两张床铺的其中之一。
「该睡觉了,敏云。」他半带命令地道。
「哦。」
申敏云也只好挪动她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情愿的脚。
看着小小人儿就像木头人一般地走着,东方研打从心底发笑。
别人还在享受学生生活的十七岁,他就已经为了这个手脚无法协调,连使用言语都有困难的女孩而吃尽苦头,近二十年的相处,她的哪根毛不顺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不想睡啊?」只怕不只是睡的问题而已,他笑着问。
申敏云嘟着嘴,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
她想睡,昨天晚上都在哭……
「我不想睡。」她努力睁大双眼,信誓旦旦地说。
说谎。
东方研在内心很平静地自言自语。
「为什么不想睡?」他再故意不过地问。
申敏云低下头,对于要用什么借口非常地苦恼。
「嗯,下午有睡过,所以……」
「我们下午去树林里散步,一整个下午都没有看妳合过眼。」面对这种不攻自破的谎言,东方研哭笑不得,也只好戳破它。
申敏云有一点慌乱了起来。
东方哥说过,爱说谎的人是坏孩子,开姊也会生气,可是,那该怎么办呢?
有没有办法不在这里睡呢?
「东方哥,」她抬起写满恳求的小脸,「夫妻一定得一起睡吗?」
结婚之后,因为还住在随时会有单家人回来的十二刻馆内,所以他们都会找时间尽量独处,以前也和东方研一起吃、一起睡,她没有不满,但今天,突然就是今天,她不想这么做了。
东方研躺回自己的那张床上。
虽然是夫妻名义,但在她有那种心情之前,他把自己当成她的父亲,而染指女儿禽兽不如。
不过,既然身为父亲,他自然也有做父亲的自私。
「敏云要让我一个人睡吗?这样会好寂寞哟!」他万分认真地道。
果不其然,申敏云露出为难的表情,再度挪动她半石化的腿,一脸的不情愿,就像要她上刀山下油锅。
「哦、哦。」申敏云无意识地发出几个单音后,躲进棉被里。
她知道应该在东方研回十二刻馆的时候住在一点钟楼,但是相较于他,还有另一抹身影更令她在意啊!
她在想小百,一整天都在想他,就像他初到来之时,无法将他从脑海里删除一样地想。
他有两、三天没有露出那种不知所措的表情了,而且他难受的表情让她也跟着难受。
其实早上若不是东方研握着她的手拉向他,她是想重新牵起那带着细茧的手的。
据他有一次翻动着她软软的手时所说,握剑是要非常用力的,所以他的手一直没有细致过。
她觉得自己好奇怪,对那握军刀的手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
特别是昨晚,他始终悍然地护在自己面前,所以她只能从空隙看见他灵巧俐落却又力道万钧的使刀,任性逗弄着,然后华丽攻击时,她好想被那样紧紧地握住。
能当他的军刀,该有多好啊!
她有这个笃定的念头,却是愈想愈迷糊。
北杉也有茧,更为厚实的粗茧,她没有特别爱啊!
若是她不喜欢那茧,为什么今天被东方研平滑的大手牵着在林间散步之时,她什么感觉也没有呢?没有那种怦怦乱跳,好想要、好想要的感觉呢?
「眼睛张得这么大,能睡得着吗?」
申敏云循声望去。
躺在自己床上的东方研撑起手臂在笑,忍受不了那种审问般的视线,她垂下根本不愿意闭起来的双眼。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了她的脑海。
「东方哥,小双回十二刻馆的时候,敏云也都会陪她睡,」在他眼前,她有一点点胆怯,但她决定试一试,「小百也会作恶梦,所以我去陪他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