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红」──红透北京城的花楼,多少达官贵人在此一掷千金面不改色,全北京谁不知道「女儿红」的当家颐姑娘八面玲珑、一笑倾城,更明白颐姑娘不陪笑、不陪酒的规矩,若是谁胆敢犯了她的禁忌,就算是王爷她也不客气的扫地出门,与其说「女儿红」红透整座北京城,倒不如说是她上官颐红透了全北京。
收起宫灯,上官颐关起朱红色大门,猛地,一只冷得仿佛失去温度的掌心紧捂住她的唇,将她往阴暗角落拖去,似曾相识的好听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嘘,别出声!只要妳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会伤害妳。」
上官颐眨眨似猫的大眼,缓缓的点了下头。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方才是不是有官府的人来过?」身后的男人用力呛咳,天气很冷,他的掌心还泛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上官颐感觉到他的手微微放松,看来是要她回答问题。
「不久之前有狗官遇刺,他们是来做例行巡查。」身后的男子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原来应该是他挟持她,现在倒像他把重量放在她身上。
现在是呼救逃跑的最佳时机,但她没有这么做,一心只想看清身后男子的模样。
看他──究竟是不是他?
「狗官?」她的回答让男子想笑却笑不出来,他现在连问话都显得吃力,「他们人都走了?」
「嗯,他们不会再来了。」
「妳怎能如此确定?」
「我就是能确定。」绝对不会错,这个声音就是当初救她的男子!上官颐惊喜不已。
不知停顿了多久,男子略显气虚的嗓音再度传来。「妳似乎不怕我?」
「我该怕你吗?」上官颐小心翼翼地旋过身,扬起宫灯照清他苍白的俊颜。「果然是你。」
她难掩欣喜的语气。
漂亮的凤眸倏然瞇起,猛然的光亮教他睁不开眼,猛烈的晕眩紧接着朝他席卷而来。「我认识妳?」咬咬牙,他强自清醒。
「你不认得我了?」还真把她给忘了,上官颐连忙扶住他不稳的身子,这时才发现他胸前深红色的血渍,她震惊地睁圆美眸。「咦?你受伤了?」
「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眼前打扮艳丽的女人提不起戒心,冷惑心微乎其微地点头,光是这样的动作就已经费尽他好大的气力。
「我先扶你进屋,」上官颐感到手心一阵滑腻,低头一看才发现他背上满满是血,当下小脸吓得更白,整颗心狠狠揪在一起。「你受这么重的伤,必须尽快去找大夫。」
「我──」还想说话,不料眼前一黑,冷惑心终于支持不住地昏厥过去。
「你没事吧?你别吓我,」上官颐撑不住他的重量,跟着他跌坐在雪地里。「二宝!二宝!快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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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妳再端盆热水过来!」年轻男子的衣襟才掀开,上官颐纳入眼帘的就是皮开肉绽的伤口,她不忍地别过眼,将手中染红的水盆递给小月。
「是的,小姐。」小月应了声,又匆匆下楼。
「尚大夫,怎么样?他伤得重吗?」眸光刻意避开血淋淋的景象,上官颐扬睫睇向正在包扎伤口的尚大夫。
「嗯。」尚大夫面色凝重的摇摇头,严肃的脸色让上官颐不禁有些不安。
他流了好多、好多血,几乎把她的床褥全给染红了。
「颐姑娘,我先开几帖药,妳给他服用看看,」尚大夫提笔沾墨草草写下药方,「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尚大夫,您的医术这么好,怎么说这种丧气话?」他的回答让毫无心理准备的上官颐心一揪。
「颐姑娘,他受的不只是刀伤,姑且不论这刀几乎穿透他的胸膛,刀上还喂了毒。」尚大夫重重叹气,抚着长须垂眸望向床榻上气息微弱的冷惑心。
「照您这么说来,他还有救吗?」听完尚大夫的解释,上官颐的心又凉了半截。
他们好不容易才又见面,可别让她的恩人死在她面前。
「颐姑娘不用丧气的太早,妳别看他瘦瘦弱弱的,其实他的身子骨好得很,」尚大夫笑了笑,语带保留,「依我多年行医的经验,这小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其中不乏足以致命的伤痕,我想这回他应该也可以熬得过来。」
这不是第一个留在他胸口的伤,也不是最致命的一个,让他不禁好奇起眼前漂亮秀气的男子究竟是什么身分?
「话虽如此,但是……」
「如果他能熬过这两天,应该就没有大碍,」尚大夫轻轻截断她的话,「当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如果病情并非我所形容的乐观,那么……就请颐姑娘准备他的后事吧!」
这样的答案,简直跟没有回答没什么两样。
「我明白了,谢谢尚大夫,辛苦您跑这一趟了。」点点头,上官颐语气沉重地道谢。
「颐姑娘,妳千万要记住,这两天对病人很重要,需要时时刻刻在他身边照顾,定时换药,可别让他的伤口腐烂化脓,不然到时就棘手了。」尚大夫将外伤药拿给她。
「我明白。」
「那我先回去了,药方我已经写好,妳照着去抓药就行了。」临走前,尚大夫不忘殷殷叮咛。
「好,谢谢尚大夫,」上官颐回头朝丫鬟示意,「小月,帮我送尚大夫出去。」
「是。」
「尽人事听天命啊!」喃喃自语,上官颐走近床榻,思绪似乎有些飘忽。「这是我最讨厌的一句话,在这世上还有所谓的天理吗?」
床榻上,冷惑心剑眉痛苦地紧蹙,破坏了他该是十分好看的俊颜。
「你千万要熬过来,这三年来我一直想再见到你,」上官颐拭去他额间的冷汗,刻意装扮俗艳的脸庞写满忧心。「绝对不是为了要为你送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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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一种火辣辣的痛楚在胸口燃烧,偏偏从骨子里窜出来的是难以忍受的恶寒,身体同时承受着酷寒和灼烫两种煎熬,身上的每一根骨头仿佛都在喀喀作响,挣扎着想起身,却总被无穷无尽的黑暗拉回。
朦胧中,一抹火红色的影子忙碌地来回走动,虽看不清她的容颜,却能感觉出她的担忧,当她的掌心轻轻覆在他滚烫的额间,总有种舒服的冰凉稍稍减缓他的不适。
「妳……妳是谁?」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如此问道,冷惑心瘖痖的声音连自己都认不出来。「我在哪里……」
「你放心,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伤害你。」好听的女声忽远忽近地传进他耳内,手中正拿着干布拭去他颊边的汗。
瞇起凤眸,冷惑心想将说话的女子瞧仔细,无奈视线模糊,眼前总像是蒙上一层薄雾,怎么也看不清。
「我、我要离开,我不能待在这里。」硬提起一口气,胸前的剧痛让他清醒了些。
「你想离开?你身负重伤,能不能下床都成问题了,你还想到哪儿去?」好听的女声没好气地嘀咕。
「我不能留在这里……」猛然翻身坐起,牵动伤口的痛楚几乎教他咬碎了牙,「我不能连累妳。」
他刺杀江喜福的行动失败,相信就算要翻遍整座北京城,心思歹毒的江喜福也会把他揪出来,他怎能连累无关的旁人?
所有的环节只有一个地方出了错,就是他不该存有妇人之仁,眼看贪官的狗头就要到手,一念之差却差点送掉他的一条命。
「我不怕你连累,正如你当年不怕被连累一样,」好听的女声轻声回答,仅用一根手指头便轻易地将他推回床榻,「我上官颐敢收留你,当然自有盘算,你只要负责安心养伤,其余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她一个年轻姑娘家能在北京城立足,当然有她的本事。
「妳不明白事情有多严重……」剧烈的呛咳中断他未说完的话,他下意识地反握住她为自己拭汗的小手。「收留我妳会引祸上身的……」
心一跳,上官颐的眸光落在他紧握住不放的手,粉颊不争气地微红。
镇定一点,就算当年救她一命的恩公模样长得再俊,人家现在命在旦夕也不是她胡思乱想的时候。
「我不怕。」想抽回,偏偏他握得死紧,传来的炙烫温度让她的心跳得有些快。「我不怕麻烦。」
「女儿红」做的是什么生意,什么麻烦她没见过,又怎么可能怕麻烦?
现在换她有能力保护他,当然她说什么也会保住他。
「妳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冷惑心紧紧蹙眉,咬牙忍住几近让人晕厥的巨大痛楚。
这女人是驴子吗?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被官兵发现,她也会落个窝藏逃犯的罪名,陪他一起人头落地。
「让……让我走……」好不容易硬提一口气,冷惑心再度翻身坐起,疼得背脊冷汗直流,眼前一阵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