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丽人和心中思念的影子重迭,剎那间他竟有难以承受的狼狈。
「上官姑娘若真想离开『女儿红』,身边应该不乏想照顾上官姑娘一辈子的人吧?」好半晌,冷惑心终于找回声音,硬生生将自己的思绪拉回。
如果当年他肯做出承诺,或许现在也不会是这样的局面了。冷惑心蹙紧眉,近乎懊悔的情绪怎么也无法摆脱。
「是吗?冷公子觉得那些慕名而来的男人中,真有值得我托付终身的人?」闻言,上官颐仰头朝他绽开绝美炫目的笑花。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怨他吗?冷惑心好看的薄唇掀了掀,不知道该如何回改口。
他不笨,从她的言行中,他明白她是喜欢自己的,但是他不懂为什么?
他们不是才刚相识不久?对这样的陌生人,她浓烈的情意是从何而来?
「在这些人中……」等不到他的回答,上官颐深深凝睇他的翦水秋瞳里带着期盼。「会有冷公子吗?」
「什么?」冷惑心不禁怔忡。
「冷公子有喜欢的人吗?」心中狠狠骚动着,一如她敢爱敢恨的性子,或许从三年前他救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动心。
「嗯?」她问得直接,他反倒显得狼狈。
「还是冷公子早有妻室?」
「……没有。」上官颐的话碰触到他的禁地,冷惑心俊颜微冷。
他唯一深爱过的女子已经嫁作人妇,他这辈子已无心再爱其他女子。
「如果有名女子遭恶人所害沦落风尘,可仍保持一身玉洁冰清,」上官颐咬咬唇,睇望住他的美眸蕴涵着深深的情意。「这样的女子,冷公子会嫌弃吗?」
第五章
如果有名女子遭恶人所害沦落风尘,可仍保持一身玉洁冰清,这样的女子,冷公子会嫌弃吗?
他会不会嫌弃并不重要,因为无论如何,他这辈子是无心了。
耳边忽地又响起上官颐幽幽的问句,站在白梅树下,冷惑心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无端端烦躁起来。
眼前浮现的是殷柔一双美眸如怨似泣望住自己的模样,冷惑心以为早已麻木的心狠狠一抽,漂亮的凤眸倏然瞇细。
上官颐不是殷柔,为什么他对她的复杂情绪竟和殷柔如此相似?
「冷公子。」说人人到,上官颐披着华丽柔亮的玉狐裘,娇颜含笑,显然已将昨日受伤的心情收拾好。
人嘛!总不能老是自怨自艾的过日子,不是吗?
「上官姑娘。」直觉想躲,又觉得不妥,冷惑心的脚步硬生生留了下来。
说穿了,他还没有心理准备面对她。
「每次见到冷公子都是在白梅树下,看来冷公子很喜欢赏梅啰?」上官颐笑咪咪地走王他身边,学他抬首仰望梅树。
淡淡幽香飘来,对他绽放的笑容是如此灿烂不设防,冷惑心剑眉一蹙,说不上心中是何感觉,悄悄退开两步的距离。
「是久未谋面的故人很喜欢梅,我只是跟着欣赏而已。」他淡淡回答,小心谨慎着用辞。
事到如今,不能再让她对他存有任何希冀,这对她是不公平的。
「难不成冷公子在睹物思人?」上官颐随口笑问,不料却见到他微僵的表情。
他那样黯然的神情……
「只是故人而已。」冷惑心云淡风轻的回答,漂亮的凤眸仍望着梅树,没有迎视她望过来的目光。
「冷公子,你当真没有喜欢的人吗?」心中猛然升起再强烈不过的直觉,上官颐不禁再问。
方才黯然神伤的表情,若要硬说他心中无人是骗人的。
「没有。」这一回,他回得干脆,还是迟迟没有迎视她的眸光。
上官颐咬了咬下唇,隐隐约约嗅到不对劲的气氛。是她多心吗?自从她昨日一问后,他似乎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自己。
「冷公子!」
「上官姑娘,」先一步截断她的话,冷惑心薄唇勾笑,却笑得冷淡客气。「我的伤好得差不多,该是向妳告辞的时候了。」
「冷公子要走?」闻言,美眸猛然圆睁。
「嗯。」大眼里盛满的难过不容错看,冷惑心剑眉微蹙,颔首。
「怎么好端端的,冷公子突然就要离开呢?」上官颐原本清脆悦耳的嗓音显得破碎。
她失落的神情毫不掩饰,冷惑心不着痕迹的蹙眉,旋即舒展开来。「不是急着要走,而是该走的时候了。」
再不离开,恐怕会让人徒增伤心,既然无心,他又何苦折腾人家?
「该走的时候?」她低声重复他的话,仿佛在咀嚼他话里的真正意思。倏然,上官颐扬眸,清亮澄澈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望住他的。「冷公子急着想走,是因为我吗?」
她的问题来得又快又直接,冷惑心不禁怔然。
「是因为我昨天向冷公子说的那些话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没见过像她如此直接坦率的女子,一时间冷惑心竟被她问得有些狼狈。
「我昨日的一番话,让冷公子为难了?」她的声音越说越微弱,最后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所以冷公子急着想走?」
「我的伤好得差不多,本来就不该再叨扰上官姑娘,给妳添麻烦。」他客气地朝她一揖。
「我并不觉得是种叨扰,冷公子肯留下我反而觉得很高兴。」
「上官姑娘——」
「倘若昨日的话让冷公子为难了,冷公子就当作是笑话听过就算了,不必真的往心里去。」上官颐的语气有些急切。
她并非没有自知之明,身在花楼就算她真的洁身自爱又如何?她身为花楼的当家总是事实啊!
她每天晚上还是要笑脸迎人,做的是送往迎来的生意。
「我很感谢上官姑娘的好意,但是我非走不可了。」明知道说出来的话很残忍,冷惑心仍静静回答。
相对于自己的激动,他的反应倒是很平静,上官颐心中难免有种受伤的感觉。他想走的心好急啊!仿佛急着躲开自己。
昨日的温柔和气到哪儿去了?为什么才隔了一夜却天差地远?
「上官姑娘——」
「当然,倘若冷公子真的想走,我也下便强留,」上官颐打断他的话,盈盈秋瞳直勾勾望住他的,仿佛要看进他灵魂深处,语气竟意外显得有些讥诮,「毕竟这是什么地方,若是有辱冷公子的身分就不好了。」
别怪她的话酸,但她的心中难免有不平啊!
「上官姑娘,我从来没有看轻妳的意思。」冷惑心皱了皱眉,她深深望住自己的眸光在在指控他的无情。
他绝对没有嫌弃她的意思,只不过——
他的心这辈子除了殷柔恐怕很难再容纳任何人。
这是他的问题,与她无关。
气氛突然陷入尴尬的僵持,静默相对的两人谁也无话先说。
上官颐轻叹口气,「这样吧!我先去买些养身补气的药材回来帮冷公子调养身子,再过两天,等冷公子的身体好一些,冷公子想走再走吧!」她绽出一抹连他也觉得勉强的笑容。
她不想让彼此留下不好的回忆,就算他真的要离开,至少也是笑脸吟吟的互道珍重。
她有喜欢人家的权利,相对的,他当然也有权拒绝。
看着她不真心的笑,冷惑心微微瞇细凤眸,她现在故作坚强的模样,比泪眼汪汪更教他揪心。
「无论如何,万事以冷公子的身体为重。」有些仓皇地睇他一眼,像是刻意压抑什么,上官颐旋身翩然离开。
望着她隐入寒风细雪中的纤丽背影,冷惑心缓缓敛下眸,心意外竟有些微沉。
一切应该都很好啊!他依照自己的意思表达要离开,顺道斩断她不该存在的情丝,可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觉得轻松?压在胸口上的大石到底是因何而来?
上官颐那样的笑,像是有什么东西撞进他的心里,一时间,他突然厌恶起自己的残忍。
其实他不想伤害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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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不是在生冷公子的气吗?既然如此,又何必买这么多珍贵的药材回去给他补身子?」连忙从怀中掏出银两交给药铺老板,小月拿起刚包好的药材,转身追上已经离开药铺的上官颐。
「谁说我在生他的气?」上官颐拢拢玉狐裘,艳丽的娇颜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方才冷公子说要离开的踌侯,您明明住生气啊!」小月嘀咕。
「与其说是生他的气,不如说是生自己的气,」上官颐轻吸一口气,「我和他又有什么好生气?当年要不是他出手相救,又怎么会有现在的上官颐?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可是您喜欢他,不是吗?」小月仰头望她,「跟在您身边多年,从没见您对哪个男人这么好过,冷公子是唯一的例外。」
「我喜欢他有什么用?我是什么身分?人家又是什么身分?」上官颐自嘲一笑,「红透北京的『女儿红』大当家,一笑倾城的颐姑娘,试问有哪个正经人家敢要我?小月,做人要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