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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适合这圈子的,”他轻叹一声:“不过既然进来了,总要试试,你得预备受伤的心!”

  “什么意思?”她问。

  “你要慢慢体会,我也说不上来。”他有深意的:“当初我入行,还不是和你一样!”

  和她一样?傲骨倔强?

  “现实会把一切慢慢磨去,环境的力量大得你难以想像,”他苦笑:“如今,我只是何思宇。”

  她呆怔一下,什么叫只是何思宇?难道原本的何思宇三个字底下还有许多其它?

  “我不明白。”她说。

  “我很难解释,你慢慢会明白的,”他看她一眼:“别人眼中看见的我是荣华富贵,我深心里知道,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

  “没有其它方法避免?”她问得天真。

  “影视圈是鳄鱼潭,许多事不由自主。”他说:“我为你担心,真的!”

  “为什么?我看不出我有什么危险或陷阱,我会很小心的走我的路。”她正色说。

  “你小心谨慎又有什么用?”他笑;“你的力量太小,能起什么作用呢?”

  “你在吓我?”她不安了。

  “当然,哎,或者我是夸张的,”一个突来的意念令他不再讲下去。今天他已讲了太多,好在对方只是心妍,一个只有傲骨倔强的女孩。“你或会特别幸运,你的路会走得比别人都好!”

  她也知道他没说真话,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我的野心不大。只要好好的走,比不比别人好并不那么重要。”她说。

  “那你会快乐些,”他笑道:“好像我,从不想大红大紫,但既然又红又紫了,意外的快乐自然更多些。”

  “我不信你的成功好像你说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说:“你一定很努力。”

  “努力赚钱。”他又吊儿郎当了。

  “那你何必看今夜的电影?”她说。

  他看她,她的心晶莹透剔,冰雪聪明,他益发为这女孩子可惜了。

  她不该进娱乐圈的。

  “我能不能请你?”他说。

  她看一看,四围的人渐渐多了,他们得拍下一场戏,原来他在人多的场合,他不愿意表现太多的自我。

  于是她不语。

  她不想跟那个不是真正“何思宇”的人打交道。

  他站起来之前,低声迅速对她说:”放工时尽快下妆,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她看他一眼,又点点头。

  她满意这样的安排,这是极私人的事,她绝对不想像其他人一样当宣传来说。

  下一场戏,她居然拍得比较顺利了,因刚才和思宇的一些话吧?她真能令自己放松了不少。

  她第一次开始真正了解,拍戏是怎么的。

  不是站在那儿念一段台词,做几个表情,是放开自己,投入另一个人怀中,替那个角色生活一次。

  演戏最重要的是投入。

  下妆的时候,她很匆忙。导演从化妆室门外经过时,大声对她说,“你大有进步,庄心妍。”

  她很开心,真的开心,这是思宇带给她的。转头看,思宇已离开了。

  干是她急急忙忙收治好大帆布袋,整理好衣服,思宇说在她家楼下等的,看!她已在紧张他的约会了

  她还是步行回家,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又阔又大的衬衫,大帆布袋,她总是这种打扮,做了女主角也不会改变。

  思宇的车果然停在她家楼下。

  “你怎么不跑回来?”他望着她笑:“我等了十分钟。”

  她把帆布袋扔上他车,迳自坐上去。

  她的动作还真洒脱得很。

  “你可以不等。”她说,眨眨眼。

  “不等不甘心,”他凝望她:“我敢担保,我们这套戏一出,你必大红,追求者排长龙而来。”

  “那又如何?”她问。

  “我不想排长龙,先下手为强!”他说:“心妍,你不化妆更好看。”

  “但是不化妆上镜像僵尸!”她笑。

  “好在我要面对的是你本人。”他也笑。

  “但是奇怪,你化不化妆上镜差别不大。”她说。

  “我得天独厚。”他说。

  “大概你比较黑,是不是?”她稚气的问。

  “这是什么道理?”他大叫起来:“找个黑人上镜看效果好不好?”

  ”别那么自傲。”她说:“报上说你在拍一部电影?”

  “今天没通知开工。”他摇头:“拍电影是为赚钱,演电视是为名气,两者要兼顾。

  “说来容易,兼顾,也要有人请拍电影才行。”她说。

  “别急,慢慢来,我对你有信心,”他很认真的:“因为你的外型别具一格。”

  “我对自己信心不大。”她说。

  “我们来赌,好不好?”他笑。

  “赌什么?”她问。

  “你一定红。”他眼睛亮亮的。

  她想一想,摇摇头。

  “不赌,很无聊的事,”她说:“现在我虽想红,但红了以后又怎样?”

  “钓个金龟婿。”他半开玩笑。

  “从没想过,也不想要,”她冷冷的笑,很自傲:“阶层不同的人相处一起是很痛苦的事。”

  他意外的看她,眼中笑意更浓。

  “木门对木门,竹门对竹门?”他问。

  “没那么保守,不过——太有钱的人很可怕,我是指那副嘴脸。”她摇摇头:“甚至普通有钱佬也面目可憎。”

  “你想将来嫁个穷人?”他说。

  “也不是那么说。”她理智的:”当然至少有普通的生活,我认为感情最重要。”

  “又是个只要爱情不要面包的傻子。”他叫。

  “什么意思?”她涨红了脸。

  “太不成熟了,再多几年,你会知道面包重要,爱情顶多排第三。”他说。

  ”排第二的是什么?”她好奇的。

  “还没有想到,但肯定比爱情重要。”他说。

  “不和你争,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她不信。

  “我说的是真话,”他想一想:“心妍,如果现在爱情和事业要面临选择,你的抉择是什么?”

  “那要看爱情和事业重要到到达一个什么的程度。”她说:“如果是我很爱的人——”

  “很爱的男人,却又是极好的一个事业机会。”他说。

  她想了一秒钟,只是一秒钟。

  “爱情。”她肯定的。

  他凝望她半晌,拍拍她,不再言语。

  “为什么不说话?”她意外的:“如果你呢?”

  “事业,”他想也不想。“即使事业机会不那么好,那女孩我极爱的,我仍选事业。”

  “很冷酷。”她眉心渐渐聚拢。

  “对我来说,世上女孩千万个,但机会稍纵即逝,我不能犹豫。”他说。

  “费婷就是你在这种情形下放弃她的?”心中灵光一闪,她以为猜对了。

  “她!”思宇皱眉:“不是。”

  她自嘲的耸耸肩,每次提费婷他都沉下脸,很自讨没趣似的。

  “对不起。”她说。

  “到了,”他的车突然停下采,就停在距边。“我们去买票看电影。”

  “车呢?”她问;“不怕罚款?”

  “只怕迟了入场,”他望着她笑,又捉住她的手:“我这人做事喜欢有头有尾。”

  他是吗?有头有尾?

  日以继夜的赶了半个月戏后,整组工作人员都疲乏了,尤其是男女主角,四个导演轮流拍他们的戏,到后来,人都要得麻木迟顿,反应都没有了。

  趁着一段剧本要修改,监制下令他们放一天假。

  每逢有假日,心妍总是回基隆的,这次却例外,她累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哪能长途跋涉?从收工那时起,她就倒床大睡,她告诉自己,这次不睡它个二十四小的绝对不起床。

  她从来不曾发觉过,原来能好好的睡个饱觉是世界上最美妙、最吸引的事。

  她拉上窗帘,戴上眼罩,塞住耳朵,她做好了一切要大睡一场的准备,她甚至吩咐了房东太太别叫醒她,不接电话也不见人——可是——她听见不停的敲门声,她听见房乐太太叫她——老天,她睡了多久?房东太太怎能如此残忍?

  她胡乱的应一声,用枕头蒙往了头,无论如何她不起床,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理,就算失火,她也宁愿烧死算了,她实在是不累、不疲乏。

  “心妍,心妍,”房东太太不屈不挠的声音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心妍,你起来,有人找你,心妍!”

  心妍尽管听着,眼睛却睁不开,有人找她,谁呢?由得他去吧,她才不在意谁找她呢!任何人都不重要,她要先睡饱了再说,她一定要睡——

  “心妍,”房东太太似在叹息:“我知道你累,你要休息,可是——心妍,他坚持见你,我没办法。心妞,你出来一趟,好不好?心妍。”

  谁坚持见她,天下怎么有如此不识相之人,人家累成这样子,怎么还坚持见她,坚持?好,大家都坚持一下,她不起床就是不起,他还能怎样?冲进来抓她起身?她才不担心。

  模模糊糊的睡着,房东太太的声音还是模模糊糊的走进耳朵里,那讨厌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呢?不到黄河心不死吗?他不知道心妍今天已发誓与床共存亡了?

  “心妍,”房东太太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些:“心妍,你是醒的,是不是?你一定要出来一次,心妍,你知道我为难,何思宇非等到你出来为止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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