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认手段高强了?”她笑。
“在你面前我可不敢,对着你,我束手无策。”他半真半假的说。
“我这么难对付?”她又笑。
“你油盐不进,”他乍然的摇头叹息:“我不知道要死多少细胞,掉多少头发才能追到你。”
“我——只是个普通人,”她似在暗示:“我并不欣赏太戏剧化的态度。”
“我可以收敛。”他立刻说。
“我——不喜欢把两人之间的事让记者知道,”她说:“在人前一律保密。”
“这是为什么?我不喜欢偷偷摸摸。”他反对。
“我的原则不必你喜欢!”她强硬的。
“你想把我气死,是不是?”他咬牙切齿的:“好!你喜欢做戏,我们就在记者面前做戏。”
“不是做戏,只像普通同事一般!”她满意的笑了。
“那么,你在人后就会试试我,给我一个机会,是不是?”他开心的。
“不是机会,”她淡淡的摇头:“合得来才能做朋友,而且朋友是互相的。”
他想一想,毅然点头。
“你知道,像今天这样的玩笑也不可以,”她说:“我讨厌别人当面来问我这些。”
他再点点头。
“我知道了,以后在人前我们互不相干,在人后就能让我追你,是吗?”他也像孩子一样。
“怎么忽然对自己又这么没有信心了?”她笑:“你不是大多数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吗?”
记者们这一次虽因思宇的缘故没有杯葛心妍,但很少在文字中提到她,就算提到也只轻描淡写毫不看重。
心研并不在意这些,令她苦恼的是——也许当女主角,监制。导演对她的要求也提高了,每一句对白,每一个表情都要求她做到十足,而她——是担心的,她知道自己很吃力,她常常达不到要求。
该怎么办呢?可是她天生笨些、蠢些?不会演戏?但是她以前不是做得很好?还被夸赞过。怎么一当女主角就不行了呢?
看见思宇演得那么挥洒自如,她羡慕得要死。
但是——表面上,除了演戏之外,他们是很少讲话的,她总是默默坐在一边看她的剧本,思宇自有他的去处,因此他并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所以即使她想请教于他,也没有机会。
刚才一场戏就NG了三次,都是心妍的表情交不准。导演虽没说什么,大概也不耐烦了。她也很不好意思得很,对下一场戏,信心就更少了。
她不安的看着剧本,倔强的性格却不让她把不安露出来,她不能让人看笑话。
“心妍,”不常出现的监制走过来,“拍了十多天,你有什么感想?”
监制是故意过来的,是吧?平日他那么忙,哪儿会有时间来跟她聊天?
“我——”她的脸一红,呐呐不能成言:“我做得不大好,我知道。”
“有困难吗?”监制很和气、很亲切:“心妍,你也许太紧张了,会不会?”
紧张?会吗?面对思宇。
“我不知道,”她半垂着头:“有的表情——我觉得很困难,导演的要求又高……”
“心妍,你做得到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一点,”监制说:“我们选你当女主角,当然是相信你会做得好,也肯定你有潜质,有可塑性。”
“但是——”
“别因为对手是思宇就怕了,”监制笑起来:“你要做得比他更好,对不对?”
“有人在说我吗?”思宇在一边叫,然后就慢慢的走了过来:“我刚才听见有人说我名字。”
“放松些,”监制拍拍她:“没有理由做不来,而且你还有最好的老师,忘了吗?”
监制望着思宇笑,思宇指着自己。
“我?我是最好老师?”他说。
这一刻,他看来很正经,没有吊儿郎当的神情。
“心妍紧张,你负责教教她。”监制拍拍思宇:“我对你绝对有信心。”
他再看看心妍,迳自走了。
思宇的黑眸射在心妍脸上,背着众人,他眸中是少有的动人凝肃。
“有困难,是不是?”他轻轻的说道,“别担心,谁都遇到过这种情形,谁都有第一次当主角的时候。”
“你也曾经如此?”她意外的。
“比你更糟。”他在她一边坐下来:“简直不知所谓,把对手给气坏了。
“我也气坏了你?”她轻松一点。
“怎么会呢?”他摇头说:“心妍,其实你不是做不到,只是太紧张,愈紧张,脸上的肌肉愈僵硬,什么表情都做不出。”
“怎样才可以不紧张?”她问。
思宇的确有资格做她的老师。
“很简单,放松自己,忘掉自己,把自己当成戏中人,换句话说就是投入!”他说。
“我——恐怕做不到这点。”她摇头。
“慢慢来,你才开始呢,”他很有信心的跟她说:“以后我会帮你,但——你先要做一件事!”
“先做什么事?”她问。
“你对我的心理障碍,”他笑:“心妍,我不是那么可怕吗?我觉得你一直对我步步为营。”
“我设有——”她又脸红了。
她是这样,她自己知道,她像防备着他什么,她对他是完全没有信心的。
“你不必承认,也不必否认,”他笑得十分吸引人,这笑容不是荧光幕上可以见到的,“我们必须先消除这种障碍才能相处请更融洽,是不是?”
她不语。
“说真话,我也很怕和陌生的对手做戏,不能投入,怎能有感情呢?”他说。
“我——明白了!”地吸一口气。
“好像你,眼睛都不敢正视我,怎能做出一个含懂脉脉的表情?”他开玩笑。
“导演也没有这样的要求!”她说。
“迟早会有,你没看过剧本?”他眨眨眼:“你真的要放松,心妍。站在你对面做戏。连我都紧张起采。”
“我真是那么紧张?”她说。
“下次叫场务拿镜子给你自己看看,”他摇头:“心妍,迟早你不会怕我,会明白我的诚心!”
“又来了,不说行不行?”她苦恼的。
“行,当然行,”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今天晚餐前可以收工,我们去看电影。”
“不——”她想也不想的。
她不能接受他的约会,她不想谣言满天飞,她喜欢他,却对他全无信心。
“别这样,是套冷门片子,不会碰到人的,”他立刻压低了声音:“是套我们必看的好片子!”
压低声音表示他的诚意,戏谑人时,他总是提高声音生怕别人听不见。
“我要急剧本。”她不着他,她有点心动,却又莫名其妙的担心着。他是何思宇。
“剧本不能死念的。”他摇头:“我跟你找时间对一对剧本比较有效。看电影,嗯?”
“什么电影?”她终于问。
答应了他是件很快乐的事,她快乐。
“是套英国片子,很少有的,”他说:“是说个艺术家在车祸中残废了之后,怎样在生死之间徘徊的故事!”
“听来很动人,我们可以学到演技。”她说。
“不是演技,朋友告诉我,这套片子虽不卖座,但拍得甚好,对白精简,尤其精彩。”
“看来是值得一看了!”她看他一眼。
“当然。”他点点头,很稚气的真诚:“我常常选这种片子看。”
“你的演技己那么好——”
“哪能嫌自己够好了呢?”他打断她的话:“常常看别人,才知道自己是多么不足。”
“原来你——你的成功也不是白来的!”她笑。
“当然啦,你以为天上会掉下饼来?”他叫。
“你的外型很占便宜。”她说。
“错了,太英俊有型的人往往会受别人排斥,”他笑:“我吃过这个苦头。”
“自以为太英俊有型,”她笑。
“事实上是,”他说:“你我都是。照镜子自己也看得出,所以我们都当了明星、艺员,因为我们不想浪费。”
“不是兴趣?”她问。
“为钱多些,”他直率得不能再直率:“没有一行赚钱比我们更快,更容易,我纯粹为钱。”
很少有人像他那么说,即使人人为钱。却都有更动听的一些话,只有他这么直率。
“我——倒不一定为钱,”她想一想,“虚荣心多些,当然,名利是很诱人!”
“我喜欢听你说不为钱,为虚荣心,”他眨眨眼:“我们这一行女孩子赚钱实在太容易了!”
“我可不觉得。”她摇头:“我除了每个月的薪水外,只有做节目超时所补的钱。”
“我不是说你!”他望望她,很专注的。”我很有信心,你不是赚那种钱的人!”
她明白了,心中一阵激动——他竟能了解她,她真的不是赚那种钱的人;
“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她说。
“不是一看就了解,”他微笑:“我发觉是愈来愈了解你,你内心并不复杂。”
“那也不一定。”她笑靥如花。
能被何思宇那样的男孩子了解,真是开心的事。
“怎么不是?你身体里除了傲骨、倔强之外,还有什么?”他说。
他的话说到她心底深处,她被震撼了,反而无话可说,她除了傲骨倔强之外还有什么?是!还有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