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该是心妍和思宇相识以来,最快乐的日子,心妍完全没有了心理负担。
她那套电视剧就快拍完,她整个人看来是轻松的,情绪稳定又高昂。
她坐在一边看剧本,旁边几个演员在聊天,有男有女十分热闹。
“昨夜我们去DISCO,碰到好多圈子里的人,几乎是我们在开联欢会。”
“可不是,自己人碰在一起实在很好玩,大家都玩疯了,比自己开舞会的气氛还好。”
“真的。真的。”一个女艺员好兴奋。
“唏,隔壁台的新进女星,就是被捧得好高的那个呢?哎还不知道,她美是美,就是毫无表情可言的那个嘛。对!就是她,你们知道她跟谁一起?”
“何思宇嘛!还有谁?”
心妍竖起了耳朵,却不动声色。
一堆人讲得兴起,也没注意她。就算他们发现了她也是无所谓,她和思宇已分手了。
“那个家伙,怎么逢靓女都要沾的?”又有人说。
“亲热得很呢!别羡慕。人家本身条件好,有这个福气。”
“他对女孩子没有真心的,反正随便玩玩,他又不会吃亏。”
“太多圈内圈外女性为他伤心咯!”有一个笑。
“他唯一不伤的是他母亲的心。”大家一起哄笑。
心妍悄悄的溜走,她不能再留在那儿,她怕难堪。
她逃到走廊上,一个人静静的在想。
昨夜思宇说有戏拍,怎么拍到DISCO去了?他根本不喜欢那种场合,他甚至没带她去过。
他真和那新进女星去跳舞?
疑心涌上来,完全没法子可想。但是,她又绝对不想为这件事主动打电话去找思宇。
思宇真会这么做?
有人走出采叫:“心妍,电话。”
她快步走进去,是他?思宇?
”心妍,今夜几时收工?我来接你。”
“我大概十点钟可以拍完。”她先把疑心按往。
“我来。我在停车场等。”他说。
“好。思宇——昨夜——”
“哦,忘了告诉你,昨夜我去一间DISCO,是替一个叫‘热潮舞比赛’的节目当评判,还有隔壁台那个新的女艺员呢?我们一起,她也是评判。”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她的疑心一消失,整个人就轻松起来。
“有这种比赛吗?”她笑:“台北愈来愈跟得上时代了!”
“是年轻人的时代,我这把老骨头是跳不动了。”
“你只有二十六岁。”她提醒。
“与年龄无关,是心境。”他说:“晚上见。”
他先收线。她想了一下。也放下电话。
再回去拍戏,她显得十分轻松,心情极好,大家都被她的情绪感染了,拍戏十分顺利,不到十点钟,要拍的戏都拍完。
各人纷纷卸妆,把脸上的油彩抹掉。
心妍动作很慢,她不急着赶,是不是?最好所有的人走光才好。
她是最后一个离开化妆间,出去的走廊静廊悄削的。今天电视台大概设有拍夜班戏的。
望一望停车场,思宇的车已停在那儿,正想走过去,另一架车的人在叫她。
“心妍,还没走?我顺路送你一程厂是个男艺员,纯粹是好意。
“不了,谢谢,你先走吧!”心妍有点尴尬:“我等人。”
“等人?”男艺员四周望。
突然间他看见思宇和思宇的车,呆怔一下,又仿是恍然大悟的挥挥手,开车而去。
心妍吸一口气,慢慢走向思宇。
她心中懊悔,怎么碰到这样的事呢?
“那小子看见了?”思宇皱着眉。
“我想是。”心妍摇头:“我不知道他还在。”
思宇没出声,慢慢开车。
“这样——对我对你都不好,”他忽然说:“自从你宣布和我分手,公司立刻派部新戏给你。”
“公司重视这些?”她意外。
“公司想制造偶像,并不喜欢绯闻,”他说:“你是纯情玉女。”
“这——倒没什么,我不在意。”她说:“反正女人总是要结婚的。”
“这么快就想到结婚?”他反问,眼中有一种令人难懂的奇怪光芒。
“不是真想过,但婚总是要结的。”她被问得发窘。
“那将是好多、好多年以后的事,”他淡淡的笑:“目前我们要努力的是事业,就是要赚钱。”
“钱不需要太多,够用就行了,”她说:“钱不多是没有用的。”
“这是我们之间的分歧,”他又是高深莫测的笑:“而且——我妈妈也不会同意我早结婚。”
“你母亲?”她好意外。
这是什么年代?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母亲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是。”他叹了一口气,却不说什么。
“只是一个‘是’字?”她追问。
“我很难解释什么,她是个古老传统的妇人,又从小把我辛辛苦苦养大,她说什么。我总是要听的,我不想伤了她的心。”他说。
她听出了他言外有意。
“那么——她说了什么?”她问。
“她认为这几年我该专心事业,赚多些钱。”他闷闷的:“她已从乡下搬出来住了。”
“搬到你那儿去?”她很意外:”什么时候?”
“就在我上次跌伤之后。”他说。
“哦——我不知道,你一直没告诉我。”她问:“上次你还向我搬不搬回去?”
“我怕你会搬回去。”他老实说。
她变了脸,这——是什么话?
“怕我?你母亲对我有成见?”她生气极了。
“她以为跌伤是你的错,我怎么讲她也不肯听,她绝对主观固执。”他叹了一口气。
她思索半晌,终于问。
“我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你们俩又不会见面的!”他说。
“一辈子不见?”她反问。
“过些日子——她或会改变。”他说。
“会吗?”她再一次反问。
“会的,一定会的!”他肯定得夸张。
她没有说话,心中却很不舒服。
表面上,他们已分手,只好偷偷摸摸来往,以为会顺利的,却又另起风波一一他母亲。
“我认为不该这样,现在我们就去见她,人见得多会有感情的。”
“会吗?”他天真的:“若是这样,我们回去,她会为我们预备好消夜。”
“还等什么?”她笑说。
她希望能讨得他母亲欢心,她爱思宇,她当然希望这段感情有结果。
他也满怀希望,但愿心妍说得对,两人相处得长久的,会有感情的。
他们的车停在楼下,他母亲已在阳台上张望。
“阿宇,你回来了——”她看见跟随下车的心妍,脸色一下子大变。
心妍已有心理准备,她慢慢走上楼,一边不停的告诉自己,态度要好,语气要温顺,要有笑容。
她一心希望得到思宇母亲的欢心!
他们一进门,她先看到的是一张绝不友善的脸,接着,听见一连串她不能听懂的他们的家乡话。
她当然知道是因为她。她想努力保持笑容,但她办不到,她是个反应得直接,喜怒哀乐全在脸上的人。
她做得不好,她变了脸色。
思宇母亲讲了一大堆之后,气冲冲的转去厨房。
思宇望着心妍,苦笑着。
“你忍耐一下,她是这样的,她——没读过什么书,不懂怎样和人相处。”
心妍勉强微笑,是她提议要来的,还能说什么?
“你放心,我会做。”她点点头。
他轻拍她背脊,无言的感谢着。他明白,心妍所有的一切都为他,包括委屈!
母亲重重的脚步声从厨房走出来,手上有一托盘,上面只有一碗汤,一碟点心!
“我只炖了一碗汤,”她用生硬的国语说:“阿宇吃的!”
这事虽然令人窘迫,且甚至是孩子气,心妍也不是为一碗汤而来的。
“我不饿,我不吃东西,”心妍立刻摇头说,很努力的保持客气的微笑:“伯母你别客气。”
思宇母亲轻声“哼”了一声,也不知代表什么,就坐在一边沙发上,眼光还是不停的瞟过来。
“吃一点点心。”思宇也甚尴尬,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母亲的汤怎可能只有一碗?分明是为难心妍!
心妍随手拿起一块薄饼,母亲的视线已扫过来,十分的不满意!
但是心妍又不能这时放回去,这太——过分了,她装做自然的咬一口。
母亲发怒的站起来,一言不发的冲回卧室——就是心妍以前住的客房。
“好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她会——这么过分的。”思宇说。其实这不是过分,已算是恶劣了,对不?哪能如此对待儿子的朋友?
心妍耸耸肩。她心中当然极不高兴,但又能表示什么?”她是思宇的母亲。
“算了,我还是早点回去吧!”她看看房门:“否则她会更不高兴。”
”我会劝劝她,她固执、保守,有时不明事理。”思宇吸一口气:“但她是妈妈,无论怎样,我都爱她!”
“我欣赏孝顺母亲的人。”她说。
“谢谢。”他站起来:”走吧!”
心妍放下那块咬了一口的薄饼,勉强吞下口中的那一小块,随着思宇出去!
母亲的房门在背后响一下,然后传出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