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这淮远侯府虽然不算太大,可是上上下下的奴仆加起来也有七、八十人,不如我把他们全部叫来,让你一个一个对著名册认人如何?」安乐热心地说。
「不、不,千万别这麽劳师动众,如果可以的话,带著我跟彩云四处逛一圈,我自己看看就行了。」入府这麽久,她到过的地方其实不多,应该要好好的见识一下,实际看看那些下人们工作的情形和他们的住处才对。
「芊芊说得对,是应该要静静的观察。」永庆附和道。
「对,小姐这叫微服出巡。」彩云突发奇想的插嘴。
「那我们不就成了巡府大人身边的小卒了吗?」安乐哈哈大笑,挺胸插腰,鼓起腮帮子装出威武的模样,逗笑了所有人。
「走吧,跟我来。」永庆一颔首,在前头带路。
芊芊和彩云就这麽拿著名册,跟著两兄妹走遍府里大大小小各个院落,连厨房、柴房、洗衣房与下人居住的房舍都不放过。
看过这些地方後,芊芊发现,徐慕陵不仅是个宽容的主子,对待下人也很大方,就拿他们居住的房舍来说,两个人一间房,比起一般人家七、八个下人挤一个大通铺实在好上太多。
而且下人居住的地方分为两个院落,与主人居住的楼阁有段距离,并有自个儿的厨房,乾净而且舒适,起居用物样样不缺,不是一般官宦人家可以相比的。
他真的很懂得照顾下人,可是不知为何,她却隐约感觉到什麽地方不对劲,好像每个见到她的下人都似乎很怕她,对她恭敬又疏远。
为什麽呢?
再看看对面走过来的周福,他面对那些下人时也是一种高高在上,将之视为低人一等的感觉。
淮远侯府里的阶级之分似乎特别明显,与她娘家上下打成一片的融洽气氛比起来,相差得太多。
她正满腔疑问,思忖著为何会如此时,身後不远处的一阵骚动吸引了四人的脚步,将他们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春花姊你看,我没说错吧!这金戒指真是她偷的。」一道尖锐的声音从下人的房舍里传了出来。
「不……我没有,这金戒指是我在洗衣服的井边捡到的,不是我偷的。」另一道女声焦急的哭泣著。
「哼!捡到的?那我怎麽不捡到呢?就你一个人好运,偏偏捡到这样好东西,我看八成有鬼。春花姊,你该好好的教训她,不然她不会说实话。」尖锐的声音恶毒的怂恿著。
春花似乎被说服了,作下决定道:「好,这件事情也别惊动上头的人,我们自己处理了。银儿,你是要老实承认呢?还是我教人把你吊起来拷打一番,你自己决定吧。」
「不……不要,春花姊,金戒指真的不是我偷的,不是……」银儿吓得浑身发抖,不住的瑟缩摇头。
可是挤在房子里的几名丫鬟却无视她苦苦的哀求,一个人一只手臂的揪住她,拿著绳索就想往她身上套。
看到这个情形,站在门外的芊芊哪还忍得住,斥喝一声便走了进去。「这是干什麽?快住手。」
看到少夫人与永庆小郡王进来,一群丫鬟慌张的松开手,赶忙在她面前跪下。
「这是怎麽回事?」芊芊看著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脸色苍白的银儿问。
春花答道,「回少夫人的话,奴婢今天早上整理老夫人的首饰盒时,发现少了一只金戒指,带人搜查後,竟然在银儿的衣箱里找到了这只金戒指,您请看。」她双手一伸,恭敬的递上一只金戒指。
芊芊是出身官家的千金小姐,平日首饰也见过不少,她拿过金戒指仔细一看,果然成色十足,刻工精致,不是一般丫鬟能拥有的东西。
「少夫人,不是奴婢偷的,奴婢……奴婢真的是捡到的。」银儿不住的否认。
「真的是捡到的吗?」芊芊面色柔和的询问。
婆婆的戒指应该都是交由贴身丫鬟收好,没理由会放进衣服里,让洗衣的丫鬟捡了去。
其中谁在说谎,一听就明白。
可是芊芊并不急著拆穿,她看得出这小鬟的恐惧,希望由她自己亲口承认。
跪在地上的银儿哭得泣不成声,想极力否认,可是看到少夫人那清澈了然的眼眸,她说不出口了,只能伏地痛哭。
许久之後,她才娓娓道出偷戒指的原因。
原来她家是穷困的佃农,父亲早逝,母亲靠著一块租来的旱田,辛勤的耕种养育他们兄妹两人,一家三口勉强能过生活。
三年前,娘为了替哥哥娶房媳妇,传续家里的香火,便将她卖入侯府为婢,换取聘金的银两。
这些年来她认真干活,他们一家子倒也平安无事,哪知道前日娘亲托人传来消息,说哥哥患病垂危,急需一笔银子医病。
想他们家三代单传,只有哥哥这一根独苗,万一哥哥病死了,娘的晚年没了依靠,他们家不就绝嗣了吗?
於是她才兴起偷东西的念头,趁著到老夫人房里收待洗的衣服时,把搁在梳妆台上的戒指拿走。
「少夫人,请您发发慈悲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下次真的不敢了……不敢了。」说完不住的叩头痛哭。
「少夫人,我就说吧,这贱婢分明手脚不乾净,依府里的规矩,小丫头向来由我们几名大丫鬟管理,这种小事就不用少夫人烦心了,请您回房休息。」言下之意是不让芊芊等人插手。
但芊芊既然遇上了,岂能坐视不管,更何况这个小丫鬟情有可原,若是真交由其他丫鬟发落,一定少不了一顿毒打,然後逐出府去。
但她能怎麽做呢?该如何才能救这个可怜的小丫鬟?
「哥……」安乐瞧出芊芊脸上的犹豫和为难,於是拉了拉永庆的袖子,希望他开口帮忙。
可是永庆却轻轻的摇头,悄悄使了个眼色要她住嘴。
许多事情不是靠他们帮忙就可以的,芊芊要学著如何解决这些事,毕竟她才是侯府的女主人,他们不可能帮她一辈子。
「少夫人,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能被逐出府去,我会没法子活下去,我会死的……少夫人,求求你!」银儿不住的苦苦哀求。
「我……」
「银儿,这是你自作自受,别想缠著少夫人救你,做错了事就应该受罚。来人啊,将她绑起来,拉到刑椅上重打二十板,然後逐出府去。」
春花一声令下,其他丫鬟们再度一拥而上,拿绳子七手八脚的将她绑住。
「少夫人……少夫人……」
眼看著银儿被拖出房间,拉到院子里的长椅上趴下,芊芊再也无法坐视不管,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住手,把她放下来。」
「少夫人?」春花不解的看著她。
芊芊道:「府里是有府里的规矩,但那是主子们有事无法分身处理时,才交托给你们的权力,现在这件事情由我来处理。」她态度肃然,充满威仪,不容抗拒。
「可是……这不符合规矩。」春花心一慑,但又不甘心权力被夺走,还想说些什麽。
「放肆,你忘了自己的身分了吗?」在附近巡视的周福听到下人房里的嘈杂声,好奇的走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少夫人是侯府的女主人,你敢不听少夫人的话,是不是想我把你也赶出府去?」
春花吓得脸色一白,慌忙的跪下。「春花不敢,求少夫人和总管原谅。」
「知道就好。」周福重重的哼一声,返身向芊芊躬身行礼道:「少夫人,该怎麽处置银儿,就请您裁决吧。」
很明显的,周福是帮著她奠定威严。
芊芊感激地向他一颔首,郑重的朝众人命令道:「银儿犯错,理应受罚,现在就罚她做柴房的粗役,另外,请周总管派人去她家里看看,若是真有需要帮忙之处,就视情况予以帮助。记住,府里的丫鬟都是一家人,不分大小,理应一视同仁。」
如此或可避免因阶级相差太悬殊,以至於人情淡薄。
「是。」春花心不甘情不愿的跟著众人答应,瘪著嘴转过身,想把这件荒唐的事告诉老夫人。
「春花。」芊芊忽然叫住她。
「是。」春花无可奈何的回过头。
「我同你一起回老夫人那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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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在官宦之家长大,丫鬟们背後会使什麽手段当然也略知一二,所以为了避免春花回去後向老夫人嚼舌,芊芊决定立即前去请罪。
当然,这种情况永庆兄妹不好跟著进去,只能站在屋外等候消息。
老夫人乍见芊芊跟著春花进屋,也是一愣,但听完春花叙述刚刚在下人房里所发生的一切之後,眸中却露出赞许的光芒,望向芊芊。
「你当真认为银儿应该留下?」
「回婆婆的话,媳妇知道未经过您的同意就擅自作主是不对的,但银儿情有可原,她出於孝心,顾念手足之情,实在可悯,求婆婆看在她如此重情,将来也必定会对主子尽义的份上,饶恕她这一次吧。」说完,芊芊盈盈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