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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儿个心情大好,不想杀你,只想将你撵出天险阙,你可不要不识好歹。”他勾唇笑着,灰绿色的眸子看向远方,望山望溪望林野,就是不望她的脸。

  “我不走!”

  不走,即使他要赶她走,她也不走!

  “你放心吧,关仁郡已不在天险阙里,你不需要再担心他的处境,安心地下山去吧,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他说着,低沉的音调里却已不再有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愁绪。

  “我……”

  他要她走?泪雾弥漫的水眸直睇着眼前的马首,却不愿回头探一眼他到底是用什么样的神情说出那般悲切的话。明白他并不需要她,竟令她感到心痛如绞,仿如当年自个儿误解了恕行少爷抛弃她时一般。

  她不想走……天,不管她怎么欺瞒自己,却欺瞒不了最真切的心!

  不想离开他,她不愿再次离开他!尽管他并不是恕行少爷,然在她的心底,他的存在却和恕行少爷一样具分量。

  “下去吧,你应该知晓这一条便是下山的路。”不由分说的,他把她柔软的身子抱起,轻轻地放在地面,随即又道:“不要再上天山,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否则……”

  “否则你会杀了我吗?”

  是她想太多了吗?她以为他一直不杀她,是因为他对她有太多他不愿明说的怜爱,遂他破了自个儿的例,特意带她下山,不杀见过他容颜的她是不?

  “别再让我见到你。”他撂下最后一句叮嘱,随极掉转马首打算回天险阙。

  不能再留她了,他必须在泰 发现他的失常前赶紧将她放走,要不然光是背上这个伤,便足以让泰 在背地里暗杀她。他恨她,但不想杀她;不管她曾经如何地背叛他。

  “你背对着我,你不怕我从背后杀了你?”赫连煖煖见他坐在马上,心不由得更急了。

  他要她走!真的要她走?

  她压根儿从没想过自己会离开天险阙,即使没有杀了他,即使两人之间不能和平共处,她也没想过要离开;短短个把月的时间,他已然改变了她的想法,令她莫名地想要待在他的身边。现下他却要她走……

  “缓缓吧,倘若你真要我的命,待我灭了一刀门,再把这条命让给你吧。”

  他勾着笑,笑得温煦而坦荡,刹那间昏眩了她的神智。然而,当马儿愈走愈远,他的身形渐行渐渺,她的心不禁乱了。

  方才那一眼,好似恕行少爷要远行时她所见到的最后一眼般。

  赫连煖煖扭绞着双手,还未明白自己的心情,已然跟在他的身后跑着。一步一滴泪,无助而仓皇;一步一心痛,无措而惶惧。

  不要,她不要再被他抛下,不要再一个人用回忆填满孤寂的岁月,不要再独守一室空寂冀盼着不可能的重逢。他不是恕行少爷也无妨,至少他有着恕行少爷的外表,她便可以把他当成恕行少爷看待。

  “恕行少爷——”她不自觉的喊了出口。

  坐在马背上的暗虚一楞,双手扯住缰绳,强制停下了正欲狂奔的马儿。

  她看出来了吗?暗虚背对着她,握紧缰绳的大手微微一颤,几欲控制不住心里的渴求。

  尽管她已投靠了一刀门,尽管她自甘堕落进入花楼,她仍是他魂牵梦萦的 儿,要他如何能够一再逼迫自己不再看她,要他如何能够一再压抑自己不再怜她?是那样情深的牵绊,要他如何能够说服自己将她遗忘?

  “不要走!”她扁着唇,泪水扑簌簌地滑落桃腮。

  管他是奸淫掳掠的抢王,还是杀人如麻的恶鬼,她都不想离开他,不想再孤单一个人。

  她气喘吁吁地跑着,小手不断地抹掉遮去视线的泪水,在快接近马儿时,一把扯住马鞍,不让他离去。

  马儿却突地发狂,嘶叫了声随即抬起前腿狂奔。

  不愿放手的赫连煖煖,整个人立即被拖着走。

  暗虚见状,瞬即将她拽入怀里,然马儿却像是疯了般地前后踢踏着,为了顾及赫连煖煖,他只能将她紧紧抱住,任由马儿发狂般地乱窜,直到将他俩甩了出去。

  在山道上,一边是崖壁,一边是谷底,而在慌乱之间他只能将她抱紧在怀里,根本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只能在撞上崖壁之前,用双脚往崖壁上踏点,借力使力地往一旁的山道落足。

  然才一落足,又见马儿狂奔而来,猝不及防之际,只能往山谷滑落……

  往下滑时,他只记得用双手将她护住,像是要将她揉入自个儿的体内般用力。满足了这十年来炽烈的欲望,就算在此死去,他亦无憾!

  他亲吻着她的发,让自个儿的背顶住崖壁,弹跳在崖壁与林梢之间,让她毫发未伤地窝在他的怀里。

  她知道他是已着什么样的心情想她,知道他是如何在亲情与爱情之间挣扎的吗?以为再也不会见面了,孰知她竟然替一刀门上天险阙当探子,要他如何取舍,要他如何能够再隐瞒下去?

  煖儿……

  第八章

  忘得了,是一种幸福;忘不了,是一种痛苦。

  在锥心的痛楚中醒来,暗虚睁开酸涩的双眼,映入眼眸的天色早已昏暗得令人分不清天南地北,只有苍茫的隐晦天际闪出几许星光,可以让他确定自个儿身在荒野中。

  他眨了眨眼,忘了自个儿怎会在荒郊野外,才想要起身,却发觉怀里有着重物,他先是一楞,随即回神,想起在山道上为了要救赫连煖煖而掉落山谷的那一幕。

  煖儿!

  四周昏暗,他只能用双手检查她的身体是否有碍,不消一会儿,他发觉她的身上只有几处擦伤,无其它的大碍,悬着的心总算落定,不再焦躁不安。

  没想到会遇见她的,命运却将她带到他的身边,而两人之间的情势却变得如此不堪,她居然想杀他!在阔别十年后的今天,她居然拿着匕首刺入他的背,只为了救关仁郡,真是讽刺!

  倘若他真可以把她给忘记的话,或许他便不会挣扎得如此辛苦而令泰 起疑,但若真要他杀了她,倒不如由她亲手解决了他的生命。但这一条命,现下还不得,得等他把整个一刀门都给灭了才成。

  然后,他会把这一条残命交予她,任她爱怎么发落便怎么发落,能死在她的手上,会是一种无憾的圆满。

  煖儿啊!

  不管她已变成什么模样,不管她是否因为爱慕虚荣而委身花楼,不管她是否因为攀权附贵而加入一刀门,他全都不想怪她了。毕竟沧海桑田,他也不再是当初的自己,又怎能要求她和以往一样?

  在门主救起他,将他自黄泉幽谷中救回人间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放弃了赫连之名,忘却了过往红尘,坠落修罗道中幻化为嗜血恶鬼;杀伐掠夺是他为了回报门主恩泽所付出的代价,更是他为了血洗一刀门所做的预备工作。

  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一刀门,全是为了杀了他爹娘的一刀门!

  “唔……”怀中的娇俏人儿像是极不舒服地蠕动了下,旋即张大潋滟勾魂的丽眸睇着他。

  赫连煖煖呆楞了会儿,眨了眨眼眸,倏地爬起身,小手贴在他的胸膛上。“我们在哪儿?”她嗫嚅地问,显示她还记得一切。

  她记得马儿像是发了疯的踢踏着,将她和暗虚全都摔了出去,在撞上山崖之前,他以足点壁,又跳下山道,然后马儿朝他们冲撞,他们好象跌落山谷底下……

  天,那么高的地方,他该不会……“暗虚、暗虚,你还好吗?”

  她的小手不断地抚着他的胸膛,瘦弱的身子在他结实的身躯上磨蹭,逼他不得不抓住她放肆的小手。

  “我没事。”两人紧紧地相贴,再也没有空隙存在其中。

  她还是当年不解人事的小丫头,看来在苏州花楼的日子并没有影响她太多,她仍是当年中规中矩的煖煖。

  “你有哪里疼吗?”尽管手被他握住,她仍是低下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检视着他的伤。

  她没想到他会救她,更没想到自己竟会傻得拉住马鞍,让马儿受了惊吓,才将他们甩到这山谷底下;倘若他真的受了重伤的话,要她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不管他是不是十恶不赦的抢王,横竖他是救了她,她总该要还他一份情义的是不?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根本就没必要救她的。她是一刀门的刺客,他心底也明白,他根本可以漠视她的安危,何必为了救她,连带着也让自己遭殃?他是个恶鬼,不是吗?

  然他所表现出来的,反倒像极了江湖中仁厚的侠客,有点像是恕行少爷。

  恕行少爷?

  赫连煖煖蓦地一楞,突地想起今早自个儿欲救大师兄之时,大师兄像是急着要告诉她什么似的。由于当时太慌乱了,遂她压根儿忘了这件事,现下回想起来,只记得他好象喊了声——恕,难道是指恕行少爷?

  是了,她记得很久以前曾听恕行少爷提起大师兄的事,可见大师兄定是见过了恕行少爷,也莫怪当他近看暗虚的时候,会错把他当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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