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丹枫见状,忙不迭地七手八脚套上短袍,却不知这袍子上头的带子要怎么绑,忙得汗流浃背,仍是搞不定这系衣的带子。
“让我来吧。”他笑了声,走到她的身旁,将带子绕到左襟下绑好,再抱着她坐在镜台前,大手随意地拨开她松散凌乱的发丝,拿起梳子,梳着她一头如瀑布般的柔顺发丝。
尹丹枫望着铜镜中的他,不知怎地,他莫名的举动令她的心跳怦然,让不自在的她螓首微垂,却又忍不住瞄着镜中的他,瞧他温柔地为她梳发、为她绑上发髻。
不对,这不是她梳的发髻!
“你怎么帮我梳这种发髻?”尹丹枫杏眼一瞪!望着镜中八分像是少年、两分像是自己的人时,不禁大呼出声。
她猛地想起当她还小的时候,娘总是这样为她打扮,无论将她带到市集还是湾岸,一群姑娘家总是将她团团围住,而一群熟识的叔叔、伯伯们总是说,她当女人太可惜了。遂她一明白他们话中的意思之后!她便不允许娘再为她梳这种发髻,怎么他竟然……
“我倒觉得挺适合你的,像个浓眉大眼的少年郎,不禁教人倾心。”话一落,他随即吻上她的唇瓣,挑情地摩挲着她的唇。
“你该不会有奇怪的癖好吧?”尹丹枫蓦地将他推开,不满地注视着他。
她虽不曾读过书,倒也听人说过一些公子儿最爱豢养一些貌美的少年以供狎玩,他该不会正好有此雅兴吧?
“你若是天天女扮男装,我会考虑的。”长孙靖依旧是可恶地勾唇笑着。“不过,我要你记得,只要你一踏出这间客栈,你便不再是尹丹枫,而是我的侍童。”
“为什么?”她再次愣住。
怎么他的心思恁地扑朔迷离,老是让她抓不住头绪?
“因为我们得准备进季府了。”
他可不想让别人有机会见识到她的美丽,更不想堂而皇之地进入季府,直截了当地向季府要人,此举不仅坏了礼俗也有辱长孙家的门风。最好的办法便是把她扮成男孩带进季府,再从中寻找解决之道。
虽然这不算是光明磊落的法子,但倒也不啻为一个好法子。
“就算要进季府,也犯不着将我扮成这模样吧!”尹丹枫嘟着嘴不满地低喃着。
她望着镜中的他和自个儿,站在他的身旁,她像是个男人,而他反倒像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
“我自有我的用意,你只要记得我说的话便成。”长孙靖难得正经地向她交代事情。
尹丹枫转过身子睨着他,总觉得这几日下来,他的言行显得有些古怪,可她偏又看不出他到底是怪在哪儿,总之就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就对了。
长孙靖瞧她没答话,便当她是默许,随即匆匆地带着她下楼用早膳。
用完早膳,他带着她离开客栈,雇了辆马车就直往季府而去。
???
少顷,马车停在季府门口,长孙靖拉着尹丹枫下马车,向门口看门的小厮说:“小哥!能否向季老爷通报一声,就说是洛阳长孙靖登门拜见?”
小厮睨了他一眼,望着他一身显贵打扮,思忖着他的身份必定不凡,向他回了声,便往内院走去。
“哇,这儿真是季府?”尹丹枫瞪大澄澈的眼眸,难以置信地望着这高耸的墙垣,无法相信这真是个住人的地方。皇帝老子住的地方也不过尔尔吧!
“你可记得我说的话?”长孙靖走到她的身旁,不厌其烦地再嘱咐她一次。“千万不可以让人知道你是个女人,也不可以和季府总管说话,知道吗?”
“放心,连我都快要以为自己是男人了,别人又怎么看得出来?”尹丹枫顿了顿又说:“再说,他们不可能凭着我这身打扮便瞧出我是姑娘家,你甭担心了。”
她真的不懂他在担心个什么劲儿?难不成是怕她跑了,还是怕她嫁给别人?她的身子早已被他看尽、摸尽,要她如何再以这身子嫁给别人?
“是吗?”叹了一口气,长孙靖也只能如此希望。
若是过了这一关,未来便是天长地久;倘若过不了,他仍是要强求她永远陪伴着自己,即使因此被逐出长孙家也无所谓!
???
通报的小厮一得到季老爷的命令,随即领着长孙靖与尹丹枫往内院里去,一路上经过庭院花园、小桥流水,入眼的景致令尹丹枫惊诧得合不上嘴……而这直达内院的小碎石子路像是永无止境似的,不知得走多久才能到达内院大厅,且两旁种植着连绵枫木,枫红灼人心神,更是让尹丹枫惊愣得说不出话来。
“长孙公子,请。”
走了半晌总算是到达内院,小厮比了个手势,便径自退回碎石子路上。
长孙靖侧眼睨着尹丹枫,望见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瞅着这栋大宅院,不禁好笑地附在她的耳边:“你现在可是我的侍童,别再装出这副土包子的模样,季老爷会生疑的。”
尹丹枫闻言,随即合上嘴,怒眼瞪着他。“你这是拐着弯在骂我是不是?”横竖她就是个土包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更甭说像是季府这般的宅院。不过,瞧他一副不足为奇的样子,难不成他家也像这宅院一般大?
“不敢,只是要你记住现下的身份,别出了纰漏。”长孙靖依旧噙着笑,双眸几乎无法自她艳光四射的悄脸移开。
倘若不是已到内院,他会考虑先给她一个缠绵的吻。
“我会尽量少开口的。”尹丹枫闷闷地回道。
然而此刻她突然想到,她对他似乎一无所知!她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不知道他的家世如何,只不过是因为她害他受重伤,遂她照顾了他一阵子,结果却照顾成现下这般关系。
尹丹枫将这前因后果仔细思忖一番,蓦地发现她真是放肆得吓人,居然会为了他而不愿嫁入季府,甚至委身于他,实在是荒唐得紧。
只是事情已到这个地步,就算她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长孙公子,真是稀客、稀客!”
大厅里突然传出一道招呼声,嗓门之大几乎要震碎尹丹枫的耳膜。
长孙靖抬眼睨着走出大厅的男人,不禁勾起他一贯的笑,双手握拳作揖。“季老爷,近来好否?”
“好、好极了,”季坤辅大笑着揽住他的肩头,带着他往大厅里走去。“先到里头坐着。”
长孙靖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尹丹枫立即跟上。
“不知长孙老爷近来好不好?”
季坤辅落座在主位上,示意长孙靖坐在一旁的大椅上,算是把他视为重要的贵客。
“我爷爷甫过五九大寿,还算安康,劳季老爷系心了。”长孙靖回应得体。
“不知长孙公子是为了何事上季府?”季坤辅接过婢女送上来的茶,轻呷了一口。
“晚辈是……”长孙靖呷了口茶,脑袋里正盘算着该如何应对。
“难不成是为了长孙老爷来的?”
长孙靖一愣,不明白季坤辅这句话的意思。
“季老爷的意思是……”
“长孙公子,你就别再卖关子,其实这件事我早已知道。”季坤辅又呷了口茶,豪气干云地说道。
“哦?”
长孙靖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眸底闪动着诡谲难辨的眸光,正等着他的复话。而站在他身后的尹丹枫早已惊愕地抓住他的肩头,全身抖如秋叶。
他都早已知道?他知道她和靖之间的事,那他打算要怎么对付他们两个人?是打算浸猪笼,还是送官府严办?她是无所谓,但是靖可不成,她虽不知晓他的身份,但他好歹也是个身份不俗的公子哥儿,怎能要他受这酷刑,丢尽他家的脸!
蓦地,长孙靖的大手轻拍着她战栗莫名的小手,要她静下心,静观其变;她才稍稍压抑下几欲蹦出胸口的心。
“长孙老爷在五九寿宴时,不是各自发下一张画像,要长孙十二位公子寻找媳妇儿?而今长孙公子到季府一访,岂不是为了此事而来?”
季坤辅这下子可真的是喜上眉梢,自己最看重的总管即将成亲,而自个儿惟一的女儿也可以嫁入长孙家,真是双喜临门呀。
“呃?这……”长孙靖倒没料到这事。
想不到爷爷在寿宴上所说的话已然传入天下人的耳中了。
长孙靖正思索着,突地感到肩头一阵疼,微微侧脸睨着身后的尹丹枫,猛地发觉她清丽的小脸正凝着怒气,似要将他吞下腹似的;他微勾着笑,向她眨了眨眼睛,要她依计行事,千万别因一时之气而乱了大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尹丹枫俯近他的耳畔,小声地问道。
“待咱们回客栈时,我再同你说明白。”长孙靖仍是一脸诡魅的笑。
他怎能不笑呢?这性子火烈而野性的女人也开始懂得吃味,要他如何能不开心的笑呢?
尹丹枫不依,想要再问个明白,却突闻大厅另一头的长廊传来一道又一道的哭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