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免了,好吗?」
「不行,太冒险了。」
「那又何妨?」他持续诱惑和爱抚,在她脸上洒下一连串的亲吻。「尝试一下,」他贴着她的唇喃喃低语。「难道怀孕会是世界末日吗?」
她轻笑地咬啃他的下巴。「我立刻就来。」她溜下床走进浴室。
他叹口气,翻身仰躺地闭上眼睛。要等到何时呢?但答案他心知肚明。她不仅为娇兰化妆品公司、为他而珍爱她的身体,更是为她自己,深怕损及这份完美。今夜他冒险提及这个话题,平常一提怀孕生子,她就忿忿然地转而他顾,使得整个周末气氛紧崩。他已学会不再惹恼她,可是岁月不饶人,10月他就满41岁,再过一、两年他就老得不适合生儿育女了。
瑞克想到童年时他骑在父亲肩上,观看天际的海鸥翱翔;另一幕是他和兄弟姊妹围绕在父亲的病床旁边,含泪依序亲吻老人失去了生命的脸颊,然后留下母亲单独守着他。
今生今世他最渴望的是有一个家。
床垫轻轻一晃,瑞克睁开眼睛。
南茜跪在他头顶上。「嗨,我回来了。」
他们熟练地做爱,像书上的示范一般精确,两人都达到高潮,但是事后他躺在黑暗里,看着天花板沉思,心想,一旦这种行为并非用来配合原始的目的,行为本身有多么的空虚。
第二天南茜按例清晨即起。瑞克冲澡更衣的时候,她已经一如惯例坐在化妆镜前,依序进行美容化妆数步曲,虽然瑞克不明白她怎能每天花上一小时又15分钟化妆,但是他深深了解上妆仪式和节食一样,已经溶入南茜日常生活中。她不会素着一张脸出现在餐桌上,总是妆扮得十全十美,毫无暇疵,仿佛随时要飞往纽约开会一般。
瑞克一面系鞋带一面询问道:「要我带些面包回来吗?」
她正在画眼线。「你应该多吃些全麦的,少吃白面包。」
「这是本人唯一的弱点,等会儿见。」
她目送他离开,那依然消瘦的身材和英俊的五官令她深以为傲,但是他昨夜的不悦令她担心。满足于目前这种两人世界的关系,她怎么也无法了解他为什么还要其他的。
瑞克愉快地慢跑回来,手提白色的蜡纸袋,直接走进厨房倒了两杯咖啡。
「早安。」南茜走进来说道,对她而言,早晨向来在化妆仪式完毕后才开始。
「早安。」
她身着肤色的亚麻裙搭配翻领衬衫,衬衫上印满紫色和绿色小猫。除了南茜,谁能身着这种绿紫花色衬衫却显得极为时髦的?那条紫色的麻花皮带在任何人身上都显得愚蠢,但在南茜身上却极有格调。
瑞克一面浅啜咖啡,忍不住露出微笑。
「谢谢,」她接过他递来的咖啡,小心浅啜一口。「嗯……你看起来心情很好,有什么好笑的吗?」
他倾身咬一口甜甜圈。「我正试着想象你体重两百磅、身着针织衫、头戴发卷的妈妈模样。」
「别妄想,」她扬起一眉,哼声笑道。「刚刚慢跑有听见什么消息吗?」
「没——有。」他舔净手指,饮尽杯中的咖啡。「你今天要做什么?」
「除了周报表还有什么?若能免除文书杂务,这份工作就十全十美了。」
最好也免除出差,他心想。一周五天在外奔波,第六天甚或第七天早上是她用来写周报表的时间。虽然她不喜欢出差,但一想到可以到各大城市的名牌服饰店,倒也甘之如饴。
迁居杜尔郡的时候,一开始他以为南茜会放弃娇兰业务代表的工作,定下来怀孕生子。但是她反而投入更长的时间努力工作,以求保住这份工作。
「你呢?」她戴上眼镜,浏览今天的周报。
「我和麦克今天都满档,我要带领三个团。」
「试着早点回来。」
「尽量,但不敢保证。」
「试试看,好吗?」
他点头以对。
「我得动工了。」她端起咖啡和果汁,倾身吻吻他的颊。「晚上见。」
她转身走向一楼的小办公室。他也起身出门,越过人行道,掀起车库的门。南茜崭新的灰色轿车旁边,是他使用了12年、车身已生锈的福特小货车。南茜对这辆破车深深不以为然,但瑞克却昵称它为「老鸨儿」。
他坐进驾驶座,转动钥匙咕波道:「好了,老鸨儿,动吧。」
它需要鼓励,不到一分钟,引擎已轰然怒吼地运转。他微笑地拍拍驾驶盘,倒车离开车库,开往骑士岩。
严格说来,骑士岩算不上小镇,只有疏疏落落、久经风霜的几幢建筑物散布在湖岸的东南角。一间餐厅、一间纪念品店、几处木造码头、一艘船和他母亲的房子坐落在岸边,此外就是针对钓鱼客所需的拖船、绞盘、帮浦和吊船架。
车子转进车道,瑞克把货车停在枫树下,发现麦克18和16岁的儿子杰利及尼可已经踏上玛丽号和白鸽号,正分别在清理甲板,将补给的点心饮料装进冰箱里面。
他甩上车门,对侄儿们挥挥手,朝房子走去。
这是他生长的地方,也是租船公司的办公室。才6点55分,前门已经敞开营业。室内的松木墙布满各式诱饵、木匙、驱虫剂、一个双向无线电通话机、钓鱼执照、杜尔郡的地图、鱼网和十几张游客钓起大鱼的照片。架子上挂着待售的黄色雨衣,另一端则是印着「席氏租船公司、骑士岩」字样的运动衫。地板上堆着半打一组的可口可乐,屋角的矮桌上则是供游客自行取用的热咖啡。
瑞克绕过收银台,穿过一道窄门和阳台,走向屋后的厨房。
「早安,母亲。」他说。
「早安。」
瑞克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母亲正在桌上揉面团,她向来拒吃面包店的面包,宁愿自己亲手做来吃。
瑞克转动手中的咖啡杯,望着她走向碗柜拿出烘面包的平底锅。
「你好吗?」他询问道。
「哈!」
「有这么糟吗?」
「你是进来喝我的咖啡并且惹我生气的吗?」
「你说这叫咖啡?」他望进杯里。「连卡车司机喝了都会皱眉。」
「那就去喝办公室的咖啡水。」
「你知道我讨厌那种大水杯。」
「那就回家喝!或是你老婆不会煮咖啡?昨天晚上她有回来吗?」
「嗯,大概10点15分左右到家的。」
「哈!」
「妈,别又来了。」
「这种生活太可笑。你住这里,她却住遍美国各地。」她将猪油抹在锅里。「如果我像她那样,你爹早就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回家了。」
「你的头发不够多。」
她用平底锅敲他一下,然后将面团丢进锅里。「吃过早餐了吗?」
「吃了。」
「吃什么?又是炸甜甜圈?」
「妈,你又在多管闲事了。」
她将锅子放进烤炉。「母亲不管闲事还能做什么?神没说管闲事,所以我这母亲的当然要管。」
「我还以为母亲只管贩卖钓鱼执照和安排时间表。」
「那里还有腊肠,吃吧。」她朝炉子上面的煎锅点点头,双手忙着清理桌上的残余面粉。
瑞克掀起锅盖,母亲一如往常地替他和麦克各留了一份波兰腊肠,他用手拿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妈,你还记得毕梅琪吗?」
「当然,提她做啥?」
「昨天晚上她打电话给我。」
从他进屋以来,他母亲首度停住脚步,转身盯着他。
「打电话找你做什么?」
「只是问候我,说声哈罗。」
「她住在西部的什么地方,不是吗?」
「西雅图。」
「她从西雅图打电话给你,只为了问候?」
瑞克耸肩以对。
「她丈夫死了,对吗?」
「是的」
「啊,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
「一旦寡妇想要男人,就会到处嗅呀嗅。」
「噢,妈,她打电话来的时候,南茜就睡在旁边。」
「谁打电话来了?」正好走进来的麦克问道。他比弟弟重30磅,还蓄着一脸褐色的胡须。
「他的旧情人。」席安娜答道。
「她不是我的旧情人!」
「谁?」麦克走到炉前替自己倒一杯咖啡。
「毕家的女孩。以前他总趁我们睡觉的时候,和她在阳台上卿卿我我。」
「噢,老天!」瑞克大声呻吟。
「毕梅琪?」麦克拱起眉毛,然后对着弟弟嘻嘻一笑。「哦——嘿!高中时代,你和她几乎热得把躺椅都烧了。」
「早知道有这种下场,我绝不会告诉你们两个。」
「她找你干什么?」麦克自行拿起腊肠大快朵颐。
「我不知道。她和莉兰联络,然后……」瑞克耸耸肩。
「打电话给我,我们只闲聊了一些近况。」
「她来嗅一嗅。」安娜背对他们插了一句。
「妈!」
「对,我知道,她只是问候你。」
「她也问候你们两个人。天知道我干么这么多嘴告诉你们。」
「嗯……这事有蹊跷。」麦克寻思道。
「嗯,等你找出原因再通知我吧。」瑞克讽刺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