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不是有意探听,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不答,但是你的资金足以实现这个计划吗?当时委员会是因为诺尔奇集团资金雄厚,才批准他们的申请。」
「钱不是问题,瑞克,一旦那种巨型飞机坠毁,生者一定有笔丰厚的赔偿金。」
「好,现在说说你找谁估价。」
他们交谈的内容全是工程师、工人、建筑师等等,完全不涉及个人。临别前她一再道谢,并承认一有需要将立刻与他联络。
那天午夜,瑞克和南茜分别在卧室两端更衣。她突然开口:「呃,那个梅琪手脚可真例落,丝毫不浪费时间找上你,不是吗?」
瑞克松领带的手一停。「我就料到你会这么说。」
南茜由镜中瞪着他。「真是丢人!我丈夫和他的老情人旧情绵绵,全镇的人都在看。」
「我们没有旧情绵绵。」
「那该怎么形容它?」她把耳环摔在化妆台上,一把扯下手腕上的手练。
「你也在场,我们谈的都是公事。」
「那你们在窗边谈什么?别说也是公事!」
瑞克摊开双手面对她。「听着,你我都喝了几杯马丁尼,我们何不明天再讨论?」
她把洋装丢向一边。「当然,好让你有机会躲到你的宝贝船上,避而不答!」
「我们是高中的好友,难道你要我对她视而不见?」
「我可没要你当着大家和她卿卿我我,把我孤零零地丢在一边!」
「卿卿我我!」他气急败坏地喊道。
「别骗我,瑞克,我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过在告诉我,她是多么怀念她死去的丈夫。」
「当她勾引你的时候,可没丝毫怀念她丈夫的神情!」
「南茜,你究竟着了什么魔?结婚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看过别的女人?」他双手叉腰问。
「是没有,但她们不是你的旧情人,不是吗?」
「她不是我的旧情人。」他继续更衣。
「你骗不过我,难道你们不是高中时代的情侣吗?」南茜尖锐地问,坐在床上脱丝袜。
「南茜,看在老天份上,别再提了。」
「我说错了吗?我看见你走向她的那一刻就猜到了,她的表情再明显不过。」南茜穿着浅蓝色的衬裙走向化妆镜,四指轻抚下巴。「呃,至少你还算有眼光,她长得不错。」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太美对她并没有好处。他单单多看别的女人一眼,立即对她构成莫大的威胁。他静静地看着她对镜欣赏自己的五官和美貌。
她显然感觉挺满意,才抓起梳子用力梳头。「我不要你帮那个女人。」
「我已经答应了。」
「就这样?不顾我的反对?」
「南茜,你在小题大作。」
她摔下梳子转身面对他。「是吗?我一周五天在外奔波,正好让你们旧情重燃?」
「亲爱的,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不是我。」他气忿地伸手指着她。
「噢,我们又回到老话题了,不是吗?」
「不是我们,是你!既然如此,我就乘机说清楚,我希望太太和我同住,不是只来度周末而已!」
「我的希望又怎么说!」她挥挥手。「我嫁了个希望留在芝加哥担任大公司主管的丈夫,但是突然间他却决定回家当……当渔夫!」她摊开双手。「老天,渔夫!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当渔妇?住在这种荒郊野外,距离文明80英里——」
「你的文明和我的定义不一样,南茜,这正是我们的麻烦所在。」
「席先生,我们的问题是你突然变换航道,不在乎我正如日中天的事业!」
「亲爱的,如果你用点脑力,应该记得我们讨论过你的事业,当时我们认为你做几年后,会开始养育子女。」
「那是你的想法,瑞克,搞什么五年计划的也是你。我每回表明不想生孩子,你都充耳不闻。」
「显然你希望我继续下去,但是时间所剩无几,南茜,我已经 40岁了。」
她转开身体。「我们结婚时你心里就该有数了。」
「不,」他扣住她的手腕。「我从来不知道,我一直假设——」
「呃,你假设错误!我从没说过要生小孩!」
「为什么,南茜?」
「你知道原因。」
「是的,但是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讲讲理,瑞克,你以为我们谈的是什么?我有一份令人嫉妒的工作,而今你却要求我放弃,把自己困在这……这监牢里养儿育女?」
她的遣词用字深深刺入他的心,仿佛孩子是别人的一样,他叹口气放弃了。他可以当面指责她的自我陶醉,但又有何益呢?他爱她,不想伤害她,而且坦白说他也爱她的美丽。但是随着时间的消逝,外在美的重要性日趋降低,许久以前他就了解,即使她怀孕而蓬头垢面、身材变形,他只会因此而爱她更深。
「睡吧!」他落寞地说道,拉开床罩沉重地坐在床沿,伸手扯下袜子丢向一边,垂头丧气地瞪着地板。
她隔着房间打量他良久,只觉得婚姻的支柱似乎正在崩塌,不禁纳闷除了孩子以外,还有什么能系住他的心。她走过去蹲在他双膝之间。「瑞克,请你谅解,」她抱住他,脸理在他胸前。
「女人不该怀她不想要的孩子。」
瑞克,伸手抱她吧,她是你的妻子,你的爱,而且她正努力与你言归于好。但是他不能,也不愿做到,只觉得心头异常沉重。过去他们面临相同的争论时,向来没有明显的结论,只是彼此好几天闷闷不乐,终究会言归于好。
但是今夜不然。南茜平静理性地为她自己的想法辩护。事实无庸争辩,他也不希望孩子有一个含怨憎恨他的母亲。
第六章
梅琪回到西雅图,日子过得宛如旋风一般。首先是辞掉高中教职,接着处理房子和游艇的出售事宜,然后找人估计搬迁费。
她接到社会健康福利部寄来的手册,发现楼上需要建一间浴室和防火门才能符合规定,此外没有其他妨碍她得到许可证的原因。
她电洽杜尔郡的三位包商,安排房子整修的招标事宜。
她打电话给父亲,他欢迎她在整修完成前住在娘家,母亲则给她一连串命令,包括警告她别在下雪时独自翻越山间。
最后她打电话通知凯蒂。
「你要干么!」
「搬回杜尔郡去!」
「你要卖掉西雅图的房子?」凯蒂不悦地提高声音。
「是的。」
「妈,你怎么可以卖掉它!」
「怎么不行?保留两幢房子太多余!」
「但它是我出生成长的家!我以后再也看不见它了?」
「你可以回溪鱼镇的房子找我。」
「但这不一样,我的朋友都在西雅图,还有我的房间……其他的一切都不见了。」
「凯蒂,不论住哪里,我还是你的母亲。」
凯蒂的声音带着怒意。「别施展你的父母心理学,母亲,我才一离家,你就卖掉房子实在很差劲。换做你也会不高兴。」
梅琪强自按捺不悦。「凯蒂,我还以为你喜欢我住近一点,你可以常回家,而且可以和外公外婆共度周末。」
「我几乎不认识他们。」
梅琪的语气首度变得尖锐。「或许是你熟悉他们的时候了!凯蒂,在我看来,这件事情上你相当自私!」
电话彼端传来一阵惊人的沉默。片刻之后,凯蒂语气紧绷地说:「妈,我得走了,再十分钟就上课了。」
「好吧,随时打电话回来。」梅琪冷静地结束通话。
她挂断电话,双手按着颤抖的腹部。她自己的愿望摆在凯蒂前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母女俩口角的机会也少之又少。而今她只觉得失望透顶,孩子怎么会这般自私?就凯蒂而言,梅琪可以追求她的幸福,只要不引发凯蒂的不便就好。
我疼了你一辈子,凯蒂,甚至为你牺牲我的事业。而今当我极需你的鼓励使我的快乐更趋完整时,你却吝于给予。呃,女孩,既然如此,不论你高不高兴,也该是我为自己而活的时刻了。
梅琪的决心令她自己也吓一跳。天哪,她心想,我已经40岁了,却依然在成长。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费医生三番两次强调的话:追求快乐与否是出于自己的抉择。她已经做了选择:返回杜尔郡,重拾往日的友谊,购买哈町宅邸,使生命再次充满期待。这一切都出于她自己的抉择。缺乏期待的生命使父母过于倚赖子女,病人过于倚赖心理医师,寡妇过于倚赖她自己。
她走进起居室中央,慢慢环视这充满回忆的房间。我将无怨无悔地离开这里,回顾时只有喜悦。我知道你不会介意,菲力,因为你一定不希望我把这幢房子当神龛看,阻碍我追求自己的快乐。有一天凯蒂也将能体谅我的心境。
9月中旬她搬回杜尔郡,暂时住在父母家里。菲娜不断地耳提面命。「你要叫律师好好研究契约条文。无论如何,别雇邓皮尔负责整修,他们向来醉醺醺地上工,万一摔下梯子,还会控告你疏忽。梅琪,你确定这么做对吗?女人家向来不懂整修的工作,我几乎希望你留在西雅图,天晓得你爹干么鼓励你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