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大哥最不会开玩笑,得罪了弟弟可别见怪。」
两个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地说话,外人看去仿佛是兄弟情深,只有旁观的檀一凡最明白他们之间的嫌隙到底有多深。
等三皇子最终告辞出来,他借口送行也随后跟出。
趁左右无人,玄枫低声说:「若父皇想在宫中藏一个人,你想,他会把人藏到哪里?」
檀一凡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但他反应敏捷,立刻回答,「凤栖宫,那里以前大都是被安置受贬的宫人,在内宫深处。陛下登基后,将那里的宫人全数释放,所以那里等于已被废弃。近日,倒是听说陛下常去那边走动。」
玄枫眸如寒冰。能让父皇频繁走动的废弃冷宫自然藏有秘密,他若没有料错,妩媚就在凤栖宫。
今夜,他一定要见到她……
第十章
相思难遣晓雨昏,都是痴苦命根。掬得一襟红豆子,和将血泪染情吞。
妩媚的眼停在这行字上久久,眼睛逐渐模糊温热,竟不觉有泪流出。
她到底为谁流泪?为她自己,还是为玄枫?
「小姐,明日就要成亲了,陛下请您早些休息。晚膳您吃得下多,是不是要御瞎房再做碗莲子粥来?」
侍女不知她的来历,只知她即将是太子妃,日后将是皇后。虽然这个神秘女子的举止总显得有些奇怪,对这桩婚事表露出的也只有愁容,她们还是一心一意地服侍,谨慎谦卑地巴结。
殊不知妩媚对拿莲子做粥最为反感,她柳眉深蹙,「能不能让我自己静静?」
侍女也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得罪了新贵人,赶快应诺地退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带上,这里的防守看似疏松,其实在宫门外围着上百位的侍卫。凤皇算定她被符咒镇住,没有办法逃脱,所以宫门内没有安置过多的人。
新月上弦,黑云掠过月亮时,大地一片漆黑。
清风骤然吹开了窗户,一阵冷风透窗打入,将桌上摊开的书也吹乱了。
妩媚起身走向窗边,想把窗户关住,正在此时,一个黑影随风闯入,直直地伫立在她面前。
全黑的夜行装将那瘦削的身材衬托得更加挺拔俊伟。虽然是黑纱蒙面,但面纱后那双黑如夜、亮如星的眸子,却让妩媚再熟悉不过。
「是你!」她惊喜若狂,一把将他抱住,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玄枫摘下面纱,露出俊美如玉的脸,柔声说:「我来迟了,恨我吗?」
即使曾有过再多的心碎和绝望,听到他这样的一句话后,那些不快已经瞬间化于无形。
扬起脸,她凝视着他的眸子,回答他,「迟了,但我从未恨过你。」
他捧住她的脸,「为什么说迟了?」
「因为,我明天就要嫁给太子,你的哥哥。」她的声音低沉无奈,「因为,你无法除去我额上这道咒语。」
玄枫这才注意到她额上那诡异的朱红花纹,他没有急于想办法为她擦掉,反手一挥袖,将窗户紧紧关闭。
妩媚的神情若有所动,「你会武功?」他的手指甚至没有碰到窗棂,但他用的绝对不是妖法。
「嗯,会一点,为了防身。」他简短地说。
将她拉到桌边,他伸手按熄了烛火,以免外面的人看到他的影子。
「为什么要答应父皇?只因为这个?」他的手指按在那道朱印上,指腹触摸到那里时,可以感觉到手下是突起的纹路和滚烫的热度。
但从外观看,只是平平无奇的一道花纹而已。
「疼吗?」他怜惜地急忙松开手,生怕伤到她。
妩媚反握住他的手,口气坚决,「我不能让你受伤。」
他立刻明白了。
「父皇拿我来要挟妳?」眉心低压下来,「妳就这样把自己交给他?」
「我把心留给你,除了心,什么都可以不要。」妩媚的眼波柔如春水,清澈纯洁,却远比最初相识时更加坚定勇敢。
玄枫的手指为她梳理着耳边的短发,「但妳没有问过我,妳这样为我牺牲,我会怎么想?」
她怔了怔,笑道:「我死了,你会为我哭吗?」
「傻瓜。」他再度捧起她的脸,温柔地吻住她的唇。
从未吻得如此深入、细腻、热烈,仿佛吻进了彼此的灵魂。
她的身体犹如又回到在池中的感觉,软得没有知觉,却又和在池中不一样。池水是冰冷的,只有当阳光照射水面时,才会感觉到些许的温暖。
然而此时,她是火,是燃烧在水面上的火,熊熊烈烈地,不知如何熄灭。
意乱神迷之际,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与他,不再是简单的亲吻而已,不知何时,他们拥吻地倒在床上,揉皱了雪白的床褥。她的衣服也在不知不觉中松褪了大半,露出赤裸的肩膀和淡紫的抹胸。
「你……你要做什么?」她呢喃着问,声如其名一样媚人心骨。
玄枫张开瞳眸,黑眸比平日更幽深,「想不想成为真正的女人,不再做妖?」
「想!」她作梦都想成为人,做他的女人、与他厮守,是她唯一的奢望。
「那就放松些,把自己交给我。」
他将她的身体贴得更紧。也许是个冒险,人妖相恋本就不被天地所容,更何况是有了鱼水之欢。他们的阴阳之气不同,血脉之体不同,玄澈一再地警告言犹在耳,那反复的叮嘱绝非虚言。
但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绝不能将妩媚交给大哥。她是他的人,无论是心还是身,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就算是父皇不允又如何?就算天地不容又如何?就算堕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又如何?就算是灰飞湮灭又如何?
他活了二十六年,有十几年戴着面具在人前辛苦作戏,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喜怒哀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爱一个人和恨一个人有什么区别。
今夜,这一切的一切他全数抛弃,他要的,只是她——不管是人还是妖,他只认定,她是他最在乎的人!
吻透了彼此的心,也吻透了人妖本不相容的灵魂,他纳入她的身体中。
这一夜他们献出自己的全部,包括心,包括情,包括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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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风从窗缝丝丝渗透进来,玄枫支起右肘,俯视睡在枕边的人。
这是他第三次望着她的睡容了,心境与前两次截然不同,总令他忍不住想再一次吻她,感受那份柔软的甜蜜。
他是这么想的,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被他吻醒,半睁开惺忪的美眸之后,妩媚没有立刻清醒,只是将身体更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玄枫冷静地讲述他的计划,「今日是妳与大哥举行婚事的日子,妳要如常地随着大婚的队伍去太子府,不能让父皇看出半点破绽。」
倏然张开眼,她望着他,「你要我嫁他?」
他回身,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
「妳别气也别急,听我慢慢和妳说。」他坐下来,眼波明亮,声音清朗,「父皇之所以逼妳嫁给太子,是害怕二哥将来会谋反,论行军打仗,大哥绝不是二哥的对手。父皇希望有一个懂法术的妖精陪在大哥身边,即使不能左右事情发生,起码也会在危机时救下大哥的命。」
「你父皇对你,似乎也不放心。」这几天妩媚对凤皇的心思揣摩得最多。「他要挟我,其实是怕我帮你做什么吧?」
玄枫一哼,「父皇的作法只会令我更加叛离他,既然他的心中除了太子之外,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那我也无须再为他多保全什么了。」
妩媚敏锐地嗅到一丝森冷的杀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你要杀人吗?」
他垂首,沉默许久后才说:「不到迫不得已时,我不会。」
那些人都是他的手足,即使不是同为一母所生,他还是会留有几分情面在。毕竟他不想在日后被人说成是靠杀戮兄弟谋权夺位的暴君,即使他真的必须采用这个手段,也一定会名正言顺。
就如同唐太宗的玄武门之变。
「还有,妳头上的这道咒,我会想办法为妳去除,妳不要私自妄动。」他笑了笑,「妳的那个绿影朋友,大概想了不少办法救妳吧?」
「你说绿腰?」她不再隐瞒地点点头,「她是很想救我,只是还没想到办法。」绿腰说去找救兵,然后一去不回,她也不介意,就生怕绿腰为了救她把自己也陷困存这里。
玄枫最后将面纱戴上,露出秋水般明澈的眼,这双眼中荡漾着的不是昨晚的春意柔情,而是足以冷彻盛夏的刺骨寒霜。
「记住,大哥手边会有一坛酒,是我送给他的贺礼,妳一定要让他喝下那酒,其余的由我安排。」他定到门边,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回身最后叮嘱,「等我。」
然后他拉开了门,闪身出去。
外面天色已亮,妩媚紧张地纠紧衣角,生怕他的行踪会被宫外监视的人发现。但是外面除了偶尔的鸟鸣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