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莹跺脚,恨恨的伸手抹掉脸上的水渍,他倒黑为白的话刺入她的心窝,伤得她的心隐隐作痛,她气极,蹲下身,抓起水盆往他泼去。
他机灵的躲过,狂傲的啧啧有声,「手脚太慢。」
她恼怒成羞,眼泪如涌泉盈满眼眶,「你欺负我,我要跟别人说,说你一个堂堂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小女子!」
孟岁州瞠目,「打不过我就耍赖,妳到底还是不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他实在很怀疑一向乖巧的乔莹怎么会变得无理蛮横,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儿。
她心底最深处的酸涩不断的冒出,无法掩藏的脱口而出,「我连不想当你的徒弟都不行!」
「乔莹,妳到底是怎么回事?妳以前不是这样的。」
「原谅我,师父,如果我的话冒犯到你的话。」她说得嘲讽极了。
孟岁州脸色难看,他不再忍让,开始反击,「如果妳看到我那么难过,干嘛不学学风创他们三个下山去,眼不见为净算了。」
乔莹的水眸冻成冰,扫过她这个不知感恩的伟大师父,他以为她留下是为什么?要不是为了他,她何苦在这鸟不生蛋的绿山岩耗上两年,而他竟然还敢一副嫌弃她的模样。
「你以为我不想走吗?」
「既然想走,妳为什么不走?」
「因为……因为……」
乔莹气怒得吐不出完整的话,她能说什么,付出了十几年,换来的只是人家一句妳为什么不走。
她何苦!
孟岁州咕哝,「人家总说,女孩子留在身边不嫁人,会留来留去留成仇,还真是没说错。讨厌我,就走,我不会留妳。」
她是他的徒弟,又不是他的仇人,总是拿那种想杀他的眼光观着他,她当他是木头人,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乔莹丢下手中的衣服,红着脸怒道:「你说得没错,既然你这么不想见到我,我不会自讨没趣,留着被你赶出门,我自己走。」
「妳到底在耍什么脾气?妳一向不是容易生闷气、胡乱发脾气的姑娘家,为什么妳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连我都不能幸免?」
问她在耍什么脾气?
乔莹几乎要尖叫着说出原因。他可曾想过这两年他跟她说了几次话,她为他做了多少事,他除了没有一句谢谢,根本未曾正眼看过她,现在他还说出那种没良心的话,她再也不要这么卑微的去讨好一个没有心的人。
「好,既然我这么碍你的眼,我走!」
「乔莹!」孟岁州拉住她,沉着声问:「是不是有人欺负妳?」
她愤怒掺杂哀怨的表情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不能置之不理。
看她低头不语,孟岁州以为他猜对了,心急的追问:「是谁?告诉师父,我为妳主持公道。」哪个不要命的家伙敢惹他的徒弟,他绝对要那个人好看。
「哼,普天之下谁敢欺负我?!我可是你的徒弟,在江湖上谁不敬你这个救苦救难的大侠客三分,看在你的面子上,每个人也要让着我,谁敢不要命的惹我生气。」
乔莹的语气充满嘲讽,听得出她压抑下来的痛苦,孟岁州的心房一阵紧缩,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乔莹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心事。
「那么是发生什么事?」
乔莹苦笑,「所以……所以能欺负我的也只有你了。」
他的双瞳里从来没有映出过她的身影。说不定她只要几天没出现在他面前,他连她长得什么样也说不个所以然来。
沦落到这般可悲的地步,她到底在做什么?她为自己感到不值。
孟岁州一惊,斥喝道:「什么?妳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欺负妳了?我怎么都不知道!乔莹,妳要栽师父的赃,得找个聪明的理由。」
乔莹抬起头,一双控诉凄冷的幽眸映入孟岁州的眼中,他完全被其中丰沛复杂的感情震慑住。
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三徒弟已经有了哀怨的翦水双瞳?
她已经长大了!
这份认知毫不设防的直接撞击孟岁州,他的心猛烈狂跳,他以为他就要死在这乱了规律的心跳下。
他一直以为她是个他永远都可以抱在怀中爱怜的小女孩,难道已经不是?
乔莹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她不该失控,可是待在他的身边,她的自制力越来越薄弱。
孟岁州没能再踏上前去,更出不了声唤她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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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迷人,晕黄的光芒温柔的笼罩整片大地。
乔莹坐在秋千上,俯看远景。
一心想报家仇的风创师兄在多年前已经离开绿山岩,下山闯江湖,不只积极寻找当年杀害风家上下十余口的真凶,如今更是逐渐一手建立自己的事业。
大师姊欧静燕在大师兄风创离开不久跟着离开,不到一年传来她嫁给冰谷谷主的好消息,完全摆脱自己不堪的身世,重新找到幸福。
而小师妹秦花铃为了想要逃开自己不想要的婚约,在孟岁州回到绿山岩后就下山闯荡江湖,然而小师妹终究逃不开宿命的安排,在逃家的途中遇上未婚夫杨席花,更在近期内决定成亲。
绿山岩,他们的家只留下她和孟岁州两个人。
她原本满心欢喜的迎接他的归来,欣喜他不再逗留几天便马上离开,万万没想到他这次回来竟过着颓废懒散的日子,什么事都不管,连想找他说话,他依旧一脸无聊的敷衍态度,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她已经心灰意冷,无法再忍受他的冷漠,她需要发泄郁闷的纠结,既然温柔体贴引不起他的注意,那么她就变吧,变得刁蛮不驯,这样她才不会溺毙在自己对他的情感里,找不到出口。
想起他质问她为何闹脾气,乔莹冷冷的勾起嘴角,她何尝愿意这样,只是抱着爱恋他又说不出口的情感已够难挨,还要整天面对毫不知情的孟岁州,她的心情一天比一天郁闷难解,她无法无动于衷的端起好脸色。
真是可悲,她的心一下冷、一下热,万般挣扎,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现。
面对他,她的心情冷暖向来只有自己知道。
她不禁苦笑,爱上自家师父的苦闷也只能自己知道,谁也不能说。
莹亮的月光在阴黑的叶面四处飞舞,亮闪闪的点出周遭的清丽。
乔莹不再回避,头一次真正向自己承认她爱恋自己的师父孟岁州,她从没想过会有爱得这么深的一天,也曾严厉警告自己不可以继续放纵下去,只是她还是无法克制的沦陷其中,今天从他口中听到他问她为什么不走的责难,对她是何其讽刺。
走到这个地步,她是不该再逃避,该放弃,该前进,她必须作出决定。
孟岁州在月光下看见乔莹落寞的身影,他的双眸透着担心,心头一直徘徊着早上她控诉他欺负她的哀怨眼神。
这段日子,他不是没有注意到乔莹的转变,只是他一直以为那是少女强说愁的忧虑,不值得他一哂,直到她乖戾的脾气直接往他身上发泄,他才惊觉事情不是他想的那般简单。
「乔莹。」
乔莹觑了他一眼,他高大的身影马上深刻入心,心情浮动得太明显,她低下头,不让他发现不对,心头却已经浮现他朗逸的面容。
炯炯双眸亮如星火,挺立的鼻梁,性感的双唇,那张百看不厌的脸,在午夜梦回常扰得她睡不安寝,她不能再装作无事的漠视自己对他的心情,再也不能维持表面对他的恭谨,她变得更贪心了,却不能大方的展现那股渴望。
因为爱他想靠近他,因为碍于自己的身分想逃离他,她快要将自己活生生撕裂成两半。
她常问自己,爱他什么?
是恩情,是亲情,还是……习惯?
呵,其他原因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是习惯,因为师徒十多年,真正在一起生活却是这两年的事。
这两年的时间,对她弥足珍贵,对孟岁州而言却只不过是短暂的休息,她不想真的令自己可悲到无可救药。
孟岁州无意的一举一动深深打击到乔莹那颗爱慕他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怨怼逐渐加深,她已经无法在面对他的时候扮演尽责和善的徒弟,每次与他相对,她就只能用恶劣的口气来达到一种自虐的平衡。
她不想这样待他,却找不到另一种解决她的困境的方法。
她撇着嘴说:「这还是你回来后第一次认真叫我的名。」
孟岁州不习惯浑身是刺的乔莹,却不想再让怒火搞砸事情。
「乔莹,妳有没有什么事要跟为师的说清楚?」
多有诱惑力的一句话,只是当她将对他的爱慕说出来,他是否还会这样温柔的看她?是否不会对她不理不睬,不会噁心嫌弃?
她不想逼他甩袖离去,留她一个人尝尽思念的苦楚,只要有能待在他身边的一天,她说什么都不会让他知道她心底的渴望,他厌恶的眼神会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