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岳迳自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靠坐在椅子上,将背袋放在脚下,取出了Sbellson鸭舌帽戴在头上,再抓了件Calvin Klein的外套往身上盖拢,耳朵还没忘了以MP3来隔绝噪音,OK这就是他今晚的完美落脚处,他想过了,先睡饱,找旅馆则是明天天亮后再碰运气的事。
他向来喜欢这样的率性安歇,更何况古人都能够幕天席地了,现在不过是睡个机场,且还睡得是个已开发国家的漂亮国际机场,这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想想看,空调稳定下断电,厕所就在不远处,灯光太亮有帽子遮住,声音嘈杂也有MP3对抗,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困极了、累瘫了,就连多走几步路都会觉得痛苦,试问,还会有比这里更好的窝处吗?
就在关岳即将闭上眼入睡之际,在他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缎金高跟鞋,逼他拉回了就快要逃光的神智。
如果没有记错,这双鞋正是那刚刚才严正峻词地和他拒绝“国共和谈”,并且说和他在一起叫做“与虎谋皮”的小女人所拥有。
怎么?奋斗史如此短暂?愿意向敌人投降了?
一边在心底哼嗤不屑,关岳一边将身子更窝进椅里,任由那双高跟鞋的主人在他面前先是枯站再是换脚,最后则是不耐地兜起了圈子,但他全佯装没有看到。
“嗯……嗯……Alger……Alger……”海蓝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出声喊著关岳的英文名字。“你睡著了吗?”
“我睡了。”鸭舌帽底传来冷冷闷音。
“骗人!还会说话就代表还没睡……”她的嗓音里并没有扰人清梦的愧疚,只有与他不相上下的冰冷,想是见他竞能睡得如此安详自在,愈看愈刺眼。
“Alger,我记得你在学校时,修的第二外语是法文?”
“那又怎么样?”关岳懒懒的开口,“我‘也’记得你曾经说过,男人学法文多半是为了泡妞。”
呃,她真这么说过吗?
算了吧,大家心知肚明,就算不学法文,这男人的泡妞本事仍是一等一,但不论他最初的学习动机是什么,这会儿都该要派上用场了。
“嗯,你应该知道蒙特娄和魁北克都是加拿大的法语区,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口只会说法语的吧?”
也就是说她虽是外文系毕业,但英文能力再强,到了这里却没能有太大作用。
“Angel!”他也喊著她的英文名字,语气疏离且客气,“对不起,我很困了,没有兴趣听你教历史地理。”
意思就是有屁快点放,别拐弯抹角!
海蓝深深吸口气,动作娇蛮的将自己的手机扔进他的怀里。
“你跟他说,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我只是要一个房间,一个可以让我洗澡以及睡觉的房间,多大多小都可以。”
鸭舌帽被慢条斯理地掀高,关岳先眯了眯眸子,淡瞟了眼从头到尾没说个谢字的小女人,然后才将注意力移到怀里的手机。
他懒懒地捉起手机和对方应答,流利的法语让海蓝的脸上微浮现嫉妒,几句话之后,他将手机扔回给她,伸了伸懒腰。
“没有房间,不管你出多少钱,没有就是没有。”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会有?”
可恶!
这间旅馆也不过是阳春级的设备罢了,一个晚上两百块加币,若是在以往,求她住她还都不屑,若非她刚刚已经在太多的地方都碰壁了,她才不会希罕这种连一个专业的、会讲英语的柜台人员都没有的烂旅馆呢!
“一个星期之内都不会有房间。”
关岳好整以暇地回答,视线看向站在他面前,身后还跟著两只笨重大行李,脸色难看得不再像仙子,而是像个落难天使的海蓝,一丝隐藏已久的心疼袭上,他认真地看著她。
“放弃了吧,小蓝。”
他不知道是那句久违了的昵称软化了她还是现实的疲惫,总之她软下了始终打得挺直的腰杆,没好气地往他身旁的椅子重重坐下。
她动作之大甚至牵动身后两个行李箱歪倒在地上,她却懒得理会,只是累坏了似地将身子往椅子上缩去,甚至踢掉高跟鞋,将脚缩上椅子,闭上眼睛,口里发出低低的哀号。
“Alger,我想睡觉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想要睡觉,如果没睡好……”
“如果没睡好,第二天你的脾气就会很差很差:心情也会很糟很糟。”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若非困极了,她才不会允许他接她的话,即便他说的……好像是她曾经告诉过他的话。
关岳叹息的起身,先将她的行李移近,再向柜台借了条尼龙绳将行李绑缚在一块,且绑在他的椅脚上,两人的重要证件也确定了都放在腰包里后,才再度坐下,举止温柔地将已然昏睡得东倒西歪的海蓝搂进怀里,并用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语气里没忘了调侃。
“学妹的金科玉律,学长不敢或忘。”
“你骗人!”
海蓝的神智有些模糊,甚至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在蒙特娄的国际机场,还是在那蓝天白云下的擎天岗,那个他曾经和她说了同样话的地方。
“你根本就没有把我的话往心里放……根本没有……你是个骗子……”
她的声音愈来愈低,到后来竞有些像是在娇怨了。
即便是经过了强抑,他还是忍不住让她这八百年来难得出现一回的示弱娇音,给撩拨得心弦大乱。
“我有,是你自己太笨了,感觉不出来。”
他原想起身去帮她打开行李箱拿些衣服出来盖,但见她躺得舒服也就没动了。
“我才不笨呢!”虽说是昏昏欲睡,海蓝还是忍不住回嘴。
“是,你不笨,所以你去修了西班牙语。”一个难学又鲜少有机会用得上的语言。
“会说法语就很了不起吗?改天等我们沦落西班牙的时候,就该轮到我大声说话了。”
小姐,你现在还不够大声吗?
一切有人代劳代烦,你只需要安心的睡觉!
关岳在心底没好气的回她,口里却懒得多做反驳,只是纵容海蓝为了想窝得更舒服点,而将螓首在他身上挪呀挪的,最后觅到了一个最棒的憩息点——他的大腿上,并无所觉地发出了满意的叹息。
“嗯,好舒服!我真的要睡了……鸽子学长……”
果真是想困翻了,否则你绝不会这样喊我的,亲爱的学妹!
“那你就睡呀。”他低声咕哝,不许自己因她的话,心头再起震荡。
快点睡吧,省得像只聒噪的小鸟,吵得别人还得陪著你一块清醒。
“但是我还没有洗澡……也还没有卸妆……这个样子很不舒服的……”
不舒服?
嘴里嚷著不舒服,但她还不是快睡著了?
“你放心吧,我也没洗澡的,所以我不会嫌你臭。”
“人家才不会臭呢!”她低低嘟哝著抗议。
关岳闭上眼睛,压低了鸭舌帽,有点想笑。
“就是十天不洗也不会臭的吗?”他怀念以往能和她肆无忌惮斗嘴的时光,但那种斗嘴不像他们现在这样的烟硝满天,而是那种蜜里调油、小两口斗著好玩的。
“那当然!”爱困的她依旧回答的理直气壮。
“你当自己是香妃吗?流的汗都是香的,隔得愈久不洗澡还能愈香?”
“我才不要当那心不甘情不愿嫁到异乡、最后以悲剧收场的香妃呢……”她的声音渐渐听不清楚,“我只想要当海蓝。”
“如海水般的一抹蔚蓝?”他的嗓音温柔,并且沙哑诱人。
她满意的叹息,唇角轻勾著若有似无的笑花,“原来你真的……都还记得……”
早说了有关于你的事,我是不会忘记的。
关岳将话反覆应在心头,却没有作声。
“明天……我们就能有旅馆可以住了吗?”她的声音里有著可怜兮兮的渴盼。
“我不能肯定,但我会尽力。”
“尽力?”她小声嘟哝,“你真的很奇怪,说一句‘我一定会办到’来哄我真有那么难吗?”
感觉出了腿上佳人的嗓音渐渺而终至无声,关岳才轻手轻脚地抬高帽子。
他先巡视确定了行李箱及重要物事都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后,才微挪了挪身,试图找出让他和她都能睡得舒服的姿势,再用外套将海蓝掩实,并为她遮住头脸、隔去光线,最后才压下帽檐闭上了眼,长长叹息。
“不说是因为不想骗你,因为……你对我很重要,比任何人都重要,知道吗?我亲爱的学妹!”
第三章
传言无误,关岳与海蓝在大学时,确实是有著学长和学妹的关系。
不过外头的人并不知道的是,他们还曾有过一种关系,叫做情侣。
即便时间短暂,短到连他们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这段感情就夭折了。
也短到两个同样心高气傲的人都不愿向别人提起,宁可任由时间来冲淡这段记忆。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内举不避亲的海扬,和一心想要打造一个梦幻天团的Asa,在筛拣过了上千名的候选者后,不约而同地相中了他们俩,拜命运所赐,他们又被拉到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