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散发著桧木香气的办公桌上忽地响起一阵电话铃声。韩宗昊冷冷地瞥了小弟一眼,决定先去接听,暂时放过他。
沉重得让人呼吸困难的气势一远离,韩宗清忍下住松了好大一口气——
什么嘛!所有好处都是大哥、二哥他们自己独享,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都推给他来承担!凭什么他们在那女人心中永远是温柔体贴的王子,而他就只能当坏心邪恶的巫师?!
欲擒故纵……不过是他试图反抗命运的其中一个手段罢了,难道他连耍弄这么一点小心机也不被允许,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她投入别人的怀抱?
另一端,韩宗昊接起了电话——
“喂……啊,小贤,我是宗昊哥,你哪里下舒服?”他蹙紧眉头,担忧地叮咛道:“明天如果还是不舒服,就不要勉强过来了。记得要去看医生、多喝点水,知道吗?”
交代完毕后,他挂断电话,视线瞟向小弟所在的位置,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做、做什么?”韩宗清警戒地看著他那莫测高深的神情。“刚刚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该不会是二哥心血来潮,又跟大哥串通了什么诡计,要来恶整自己吧?
“嗯?那跟你应该没有关系。”韩宗昊微笑,但不知为何,那抹过于完美的笑容却让韩宗清感到毛骨悚然。“反正你也不想管那个人了,既然如此,‘她’就算感冒到快要死掉,也不干你的事——
要交代你做的事就是这样,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如果没什么问题,门就在那里,请滚出去。”
韩宗昊冷冷地下完逐客令,便迳自起身坐回办公桌后,开始无视于自家小弟的存在,专心地处理起公事来。
“等一下——”韩宗清连忙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追过去著急地问:“你是说,那个家伙她生病了?很严重吗?!”
“很严重又怎样,你想去看她?”韩家大哥不耐烦地从文件中抬起头,睨了他一眼。“还是免了吧!你们一见面只会吵架,原本没病也会被你气出病来。”
兄长那轻蔑不层的态度,让韩宗昊顿时气结。尽管不甘心,他却一点反驳的立场都没有——
大哥这样怀疑他也不是没有根据,没办法,因为他的前科实在太多了……
健康的姚贤雨极少有病痛,可是一旦她身体不舒服,第一个察觉并且冲去关心看顾她的,绝对是自己。
但是就算他再担心、再心疼她承受的痛苦,自己那已经变成条件反射的毒舌却往往在他吐出关怀的话语之前,先一步地脱口而出……
如此这般,每次在他去探望过姚贤雨后,本来只是一点小毛病,也会因为气急攻心,而变得更加恶化……
“谁说我要去看她了?”为了争那一口气,他故意说出违心之论。“那家伙又不是小孩子,区区感冒死不了人啦!”
只是,嘴巴上虽然说著无情的话,但其实他心里还是紧张得要命——
那家伙简直把工作当成她的宗昊哥一样,如果不是真的病到动弹不得,绝对不会轻易请假的,如果放著不管,她会不会病死在家里啊?!
他越想越不对劲,慌忙地收拾好桌面上的设计图,就要离开。临走之前,却对上了韩家大哥戏虐且了然的目光。
他愣了愣,忽然领悟,他那些自认隐藏得很好的细微心思,其实早就被两位兄长给摸得一清二楚了……
吞下恼羞成怒反驳的冲动,他别过视线,继续往门外奔去——
啊,也罢!他们要怎么嘲笑自己,都随他们去说吧!现在还有比他那无谓的尊严更加要紧的事情!
他一边快步走出展示中心,一边搜寻手机电话簿,拨出一通电话……
扛著装有鼻炎胶囊、咳嗽糖浆、冰枕、运动饮料以及清粥小菜等各式各样东西的购物袋,韩宗清再次踏进这个属于姚贤雨的小天地。
他刻意放轻脚步,动作迅速地将所有东西安置奸后,来到她的闺房探视。
他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姚贤雨就静静地躺在中间的床铺上,窝在温暖的被子里,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被他的来访惊扰。
他悄悄走近床边,目不转睛地凝视著床上熟睡中的人儿,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仿佛只听得见她略显吵杂的呼吸声,还有他那喧闹的心跳。
已经记不得上回看到她这恬静可爱的睡颜,究竟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他情不自禁地坐在床沿,伸出冰凉的大掌,以不吵醒她的力道,轻轻碰触著她热烫的额头。
他的体温偏低,以前常常被姚贤雨笑说是“冷血动物”,现在正好当现成的降温器。
注意到病美人紧皱的眉间松开了些,似乎不那么难受了,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换手继续冰敷。
这个笨蛋!都烧成这样了才发现自己生病吗?!他在心里恶毒地叨念著,脸上却满是焦急心疼,动作也还是一样轻柔。
对了,还好买了冰枕过来!他缩回手,正要起身到客厅去拿冰忱,发现熟睡中的姚贤雨突然动了。
半梦半醒之间,姚贤雨只觉得额头上凉凉的,好舒服,头也不那么痛了……但是没有多久,那阵舒服的感觉就蓦然消失了!
“嗯……”不要走!她下意识地抓住某样东西,想要留住那股驱走自己浑身燥热的凉意——
咦?!这是、这是一只手?病糊涂的她疑惑地半睁开眼睛,便看见一只明显属于男人的、线条阳刚的大手。
是谁?她再次忍著全身的不适,勉强抬头往上一看,却只瞧见一道背光的硕长身影。
韩宗清没有想到她会忽然有所反应,但是瞧她一副眼睛完全睁不开,也什么都搞不清楚的可爱模样,他不禁将语气放轻,温柔地安抚她。
“乖,我去拿冰枕和药,很快就回来。”说著,他还拍拍她紧握住自己的手,要她放开。
喔,原来他不是要丢下自己走掉啊……姚贤雨蓦地安下心来,依言松开了对他的钳制,乖乖躺回床上。
她一松手,韩宗清便以最敏捷的动作冲到客厅、厨房,迅速地把所有东西准备好之后,立刻托著托盘奔回她的房间。好像深怕自己离开太久,里头的人儿就会发生什么事情似的。
他手脚并用地开了房门,把托盘搁在床头柜上,来到她身边坐下。
“先吃点清粥,再吃药!”他将她从床上撑了起来,塞了个大碗和汤匙在她手里。
依旧睡眼惺忪的姚贤雨愣愣地盯著清粥,那当机迟钝的脑子还在判断这是啥的时候,手里的东西就猛地被某位没有耐心的仁兄夺走。
“给我!真是,慢吞吞地,我喂你吃还比较快!”他的话虽然不耐烦,语气却有些纵容宠溺。
接著,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之前,某人便拿著盛有约一小口份量清粥的汤匙,抵到她嘴边,然后被她反射性动作地吃下。
这人对她好温柔……他到底是谁?
姚贤雨的意识依旧恍惚,她很想要清醒一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他,但虚弱无力的身体却不肯合作。
不知不觉间,一碗清粥便被她解决干净了。韩宗清服侍她吞下药,再用开水漱口,便扶著她躺下继续休息。
咦?以前这种情形好像也曾经发生过!她在坠入黑暗的世界之前,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段回忆。
她记得……国中的时候她因为长水痘而全身发痒发热,难过得连睡著了都还会忍不住掉眼泪。
那时,也有人拿湿毛巾下厌其烦地帮她擦拭身体,让她的痛苦减低许多。记得那个人是……
“宗、宗昊哥?”昏迷之前,她迷迷糊糊地喃喃问道,声音虽然既轻又沙哑,但却让那双大手的主人霎时止住了一切动作。
她刚刚说了“宗昊哥”三个字?她以为在这里辛苦照顾她的人是大哥?!
自己还真是白痴啊!韩宗清勉强挤出一抹苦笑。他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到头来,这小妮子心心念念的,还是她的“宗昊哥”……
他想,就算现在自己把她吵醒,要她认清付出劳力的人究竟是谁,或许她还会怪他为什么要让她的美梦变成恶梦吧?
“迟钝的臭家伙!”他喃喃咒骂,却不敢真的吵醒床上那个终于睡得比较安稳的人儿。
收拾好一切东西,他留了张纸条注明药品和剩下的粥该如何处置。洋洋洒洒、仔仔细细地写满了一大张纸后,落款时,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
未了,他再次动笔,在纸条的最后,签上了“宗昊哥”三个字……
第7章(2)
该认真工作的上班时间,姚贤雨却第一百零九次摊开那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条。但她看的并不是那堆罗哩罗唆的文字,而是最尾端的署名。
那天她在半梦半醒之间一直感觉到有人陪在她身边,细心地照顾她,可是醒来以后居然见不到人,原本还有些失望,却在床头柜上找到这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