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告诉她他只是在捉弄她,而不是要她觉得羞愧、难堪,但她的脸还是烧了起来。“干嘛还要继续演下去?根本没有什么塔堤安娜这个人的存在,你也不会为我买新衣服,更不会让我跟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结婚。就算你真的会买,我也不会穿。别以为我——”
“够了!”迪凡在怒瞪她一眼后,猛然放开她,并快步走向门口。到了门口,他转了过来,“要带什么东西,现在就收拾。你不会再回到这里了。”语毕。他大力甩上门离去。
丹雅没有收拾行李,她飞扑到柳条箱前,打开箱盖从里面取出化妆用品和那面纹裂的镜子。那口箱子这些年来一直是她的化妆台和化妆桌,而那面镜子是她从邻居的垃圾中捡来的。
把那面长镜倚着墙架好后,她忘了她是要修饰脸上的妆。转过身,她拉起裙子,头努力的设法看镜子。
她原本是想看她的臀部上有没有胎记,但一看到镜里的倒影,她的脸立刻热了起来。老天,那就是他看到的?
略略定了心神后,她开始找胎记。当她终于看到,她又是羞又是怒。非常明显,无论是哪一个躲在窗外窥视,他所看到的一定不只看到她更衣而已。但是是哪一个呢?迪凡吗?她的羞怒残退了一些。然后极迅速的,它们又席卷了回来。她疯了?你不可能会喜欢被他看——
门又一次被撞开。丹雅立刻放下裙子。
“这是什么鬼?”
丹雅闭了闭眼睛。老天,一连被看到三次!很缓很缓的,她转身面对那个恶魔眼。但他并没有在看她,而是在看他平伸的手。他盯着它们看的神情,有如它们临时冒出来多根手指头。
虽然他还没有琢磨出那是什么东西。丹雅背转过身,她很想弯下腰检视她脸上的妆,如果坏得不怎么厉害,可迅速修饰。但如果她真那么做,只会加速泄漏她所不希望他发现的。
“如果没人教你在进入别人的房间先敲门,我很乐意教你。”
“我忘了问你一个问题,女人。”
“你今天已问了千百个问题,还没有问够?你没有,我可答累——”她梳在脑后的发髻被一把揪住。她甚至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但举至她面前的大手则要不看见也难。
“为什么我碰了你之后,我的手变成这个颜色?”
“大概是灰吧。我今天早上清理炉窀。”
“用你的脸清理?”
“当然不是!但是——”
“有这个可能。”他捏了捏手指,他的声音是沈思的。就在她放松了下来之际,她的头被揪转向他。“但我不认为是。我为什么会觉得不是呢,女人?”他一面质问,一根手指沿着她的脸颊斜刮而下。
丹雅闭上眼睛。他知道,而且在生气。她不明白他生什么气,该生气,有资格生气的人是她,不是他。“放开——”
但那只揪着她的发髻的手却向后一扯,使她痛得叫出声,泪水也顿时模糊了她的视线。有片刻,她以为他会再扯一次,而且是更用力的。但他没有,他放松了。她立刻摆头抽身拉开两人的距离。可是他只是松了力道,而不是松开他的手,所以她虽然挣脱了身,却也差点失去她的整块头皮。她的发髻不堪巨大的拉扯,它散了开来,她的头发顿时像瀑布披散在她的肩上、脑后。
“你这个王八蛋!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大叫着,手揉着头皮。
迪凡一个箭步,手捏住她下巴。“说,你化妆是为了想遮丑,还是——遮美?”
丹雅打开他的手。但它并没有因此就远离她,当它落在她的肩上,它像老虎钳般的攫着她。“现在你连我最后一点的自尊也要剥夺?你明知道我没有我少美可以遮,不是吗?你这个没心没肺没有感情的王八蛋!”
“而你,你这个撤头撤尾的骗子,我给你五分钟让你恢复本来面目。五分钟后你若是没有照做,我会把你的屁股打得开花!”语毕,他再次甩上门离去。
丹雅瞪着关上的门,再看了看洗脸盆。既然他已发现了她的秘密,她没有理由不把脸洗干净,只除了一个——她不想让他称心如意。他以为他是谁,又以为她是谁?三岁孩童吗?叫她洗脸,她就得洗脸,否则屁股就要挨揍!、
她是被打大的,不是被吓大的,她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威胁就吓得听令于他。不过,她也不会傻得继续待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实践他的恐吓。她决定‘好女子不吃眼前亏’,暂时先避开,毕竟他们人多势众,而杜比卧病在床。事实上杜比一定在睡他的回笼觉,每次他一吃过早餐一定会再睡一觉,而一旦他睡着,就算打鼓敲锣也吵不醒他。
她不能跳窗子;距地面太高了。也没法借助那棵树;她勾不到它的树枝。现在她只希望他没有在门外等。只要能让她溜到前面的房间,她就可以从它的窗户经由门廊的斜屋顶抵达屋外。那个屋顶她已相当熟稔,因为屋瓦坏时都是她上去换的。一旦出去后,她便可以等到那几个人等腻了,去找别的傻女孩骗时再回来。
离家出走在她小时候是家常便饭。每当她知道杜比又拿着棍子要打她出气时,她就跑出去,好几天不回来。最长的一次是七天。每次回来,杜比只打得更凶、更狠,无论爱丽丝如何护着她、拦着他都没有用。可是她每次逃了家依然回来,倒不是因为无法在野外活下去,而是她耐不住寂寞和孤单的煎熬。但这一次她当然不用出去那么久,而且她现在长大了,寂寞和孤单不会再是问题。
拾回刀子,她蹑足来到门边倾听了片刻。廊外没有声音。没有声音并不表示一定没有人在外面。悄悄的,她打开房门,恶魔眼没有守在门外,但她的幸运并没有好到廊上没有人。那前面的房间,于是她只好用上她的刀子。要是她有把枪多好,枪比刀子更具威吓力得多。
“动一下,你的血恐怕就会从这里流出来。”丹雅在拉嘉能转身前将刀子抵着他的腰背。“我很不喜欢,因为地板若是弄脏了,我还得拖一次地。”
“我一切都听你的吩咐,公主殿下。”
丹雅瑟缩了一下,她是用耳语的声量来说话,他却用吹喇叭的声量回答。“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她加重持刀子那一手的力道。
“你想”拉嘉满不在乎的说。
“离开这里。”
“带着我一起走?”
“不会太远。现在慢慢跟着我一起倒退的走。”
“我们国王不会高兴——”
“他可以去死。我最不想再看到的人就是你们的那个叫迪凡的家伙。”
拉嘉闻言大笑。“我相信他此刻的心情与你一样。”
“谢谢你告诉我。听了真教我心花怒放,走!”
丹雅押着他往楼梯的方向退。她知道她的时间急迫;她必须在迪凡再上来前逃掉,否则一切将前功尽弃。
她一面押着拉嘉倒退一面频频往后瞄,就在她再两步便抵达她所要的那个房间的房门,并决定她一进去便把门锁上,然后趁着他们撞门的那宝贵数秒越窗而逃之时,她的背突然碰到一堵肉墙,而她手中的刀亦被轻易夺去。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拉嘉?”
丹雅愣了愣。夺走她的刀,箍住她的腰,破坏了她的计划的人竟然问出这样的话,仿佛他认为拉嘉是在协助她逃跑。不过真正令她一时之间没有恢复过来的原因是那人不是迪凡,而是那个五短身材,名字叫舍基的人。
“在陪她玩呀,还会是什么?毕竟她不久便是我们的王后。”
“没错,所以她更不应该拿刀,万一她伤了自己怎么办?我还以为迪凡已把她缴械了。”
“他是呀,不过我猜他惹火了忘了要把它带走。”
丹雅咬牙切齿。“虽然我很希望我不在这里,但如果你们能注意到我仍在这里,我会很感激。”
“抱歉,公主殿下。”拉嘉对她露齿一笑,而当他看到她的脸,他纵声大笑。“她没照迪凡的吩咐做。”
她后面的人捏住她的下巴,扳过她的脸。她打开他的手。
“我们都听得很清楚如果你没有照做他会做什么事。”拉嘉笑嘻嘻的。“你要不要在我们带你下楼前回房去洗一洗脸?”
当一个人像三明治似的被夹在两个大汉之间时,退让才是明智之举。她知道,问题是她的倔脾气又一次犯了。“我通常是一个月才洗一次脸。”她甜甜一笑,“而目前距一个月尚有三个星期的时间。”
“你真的要跟迪凡作对?”
“不错。”
舍基呻吟。拉嘉呵呵笑。
趁着他们分心之际,丹雅稍稍挪移。但那条手臂很快又将她箍了回去。
“这一点都不好笑,拉嘉。她这样会使迪凡更生气,而他现在已气得不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