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没有那么做。她一走进餐厅,赫然看见那女人就坐在他的身旁,而且衣着光鲜,身上珠光宝气。当她一看到丹雅,她的唇边浮起一抹嘲弄的笑容,仿佛在说:你虽贵为公主,也或者即将成为一国之后,但你丈夫的心却是我的。
那女人仍然留在,而且在晚餐坐在他的身边,不啻是在告诉她他不在乎她怎么想,也不在乎她会有什么感受,更不在乎她会有什么反应。既是如此,她不会有反应。她有她的自尊,她绝不会让他知道他伤她伤得有多深。
果然她的满不在乎与毫无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外。他一定以为她至少会使使性子,发顿脾气,像个泼妇般的扑打他的心肝宝贝情妇。但她什么都没有做。而她的缺乏反应令他非常的不快。
非常好。无论他是基于什么理由在生闷气,她都希望他最好气死!
晚餐后,迪凡终于能够平静下来一些。那得感谢他所喝下的一肚子酒。
在冷静下来后,他开始能从别的角度探讨丹雅的态度,或许在美利坚,那儿的人对某些事有他们的处理方式。经过仔细回想后,他发现丹雅虽然经常跟他吵架,对他的几个朋友有时候也不十分友善,但自始自终她不曾当着陌生人的面给他或是拉嘉他们难堪。而以她的标准,她会将丽茜列为陌生人那一类。
此外,女人是最奇怪的动物。两个互相仇视的女人,在私底下或许会吵架,乃至打架、厮杀,但到了公众场合,她们却能够做得让不知情的人以为她们是好友,而且两人之间不可能有龌龊或是嫌隙产生。
愈想,想出愈多的可能解释。丹雅从未见过世面,当她看到世故、成熟、举止优雅的丽茜,心中一定难免有些相形见绌之感。而且她不懂社交礼仪;她甚至没有更衣,仍是穿着白天的那套衣服。相反的,丽茜却是盛装下楼。他知道丽茜是有心相比个高下。他见过她这么做过。以前他从未觉得反感过,只觉得那实在很无聊——在跟别的女人说话时手指故意抚抚颈上的项链,让耳环、项链、戒指成套的珠宝相互辉映。
今晚丽茜戴的是串成三圈的珍珠项链,钻石耳环,十根手指就戴了八枚戒指。而且有意晚意的一直在丹雅的面前摇晃着。
今晚丽茜的举动令他反感,也令他生自己的气,他的情妇穿的、戴的无一不是他买给她的,而他的准新娘除了那身衣服外,连半件首饰也没有。丹雅一定气坏了,却费力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一定得补正过来。今晚就补正。就算得把一名珠宝师从床上挖起来,他也要丹雅在明天一大早就拥有一箱的珠宝首饰。他绝不能让丹雅在抵达卡底尼亚时像个寒伧的小媳妇儿。
迪凡丝毫都没有领悟到他是在回避,回避作决定,回避跟丽茜独处。他是在回程的马车上才意识到这一点。不过,他认为另一个理由更充分,也较更合理些。那就是,他下意识知道他已经喝醉,他的脑子的灵活度和清晰度已被酒精稀释得难以在今晚作进一步的工作。
此外,他觉得他在跟丽茜恳谈之前,得先跟丹雅谈过。如果丹雅对他大发脾气,那么,他会很高兴地打发走他的情妇。而如果丹雅只字不提,那,今晚他所想到的那些,全是他为她找的藉口,事实上她是真的毫不在乎他。
迪凡终于作成决定,但他低估了一个情妇在想要保有她既有的东西的决心。当步履不稳的他走进沙夏为他准备好的房间,而不是那间他在去美利坚之前和丽茜共用的那个房间,却发现一丝不挂的她蜷卧在他的床上等着他。
“你没必要只为了表面就换房间,迪凡。”她娇声的轻叱。“你那位小公主根本不在乎你睡在哪里。”她在迪凡将手里的小珠宝箱搁在桌子上,然后转向她时明白了她说错话,不该一开始就提到丹雅。不过,她同时也注意到迪凡的状况;他不是十分清醒的。然而,当他开口,她却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因为他从来没有用过那么冰冷的语气对她说话。
“我不记得我有邀请你来我的房间,丽茜。”
她轻笑两声。“我分享你的房间已经有两年了,迪凡。我什么时候需要你的邀请才能进你的房间过?”
她没说错。但她的来到他的房间,等于是在逼他提前作决定。可是认真探讨起来的话,他何尝能有选择?他不仅是要丹雅而已,丹雅还强迫他使他对她产生种种连他自己都不明白那是什么的感觉。至于丽茜,他只是不想伤害她,毕竟他们在一起了两年。
“丽茜——”
“好了,迪凡,你看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今晚的酒喝多了些。你或许不需要我,但至少让我伺候你。”她推被离床。丽茜知道她全身上下,最美的是身体。她同时也知道迪凡和大多数喝醉酒的男人一样,只要一点点的刺激,无论是哪一个感官,也无论他的身体是否同意,都会很快就蓄势待发。
她不笨。当她看见那位该死的公主后,她便知道迪凡不但不会介意娶她,还会很乐意上她的床。但他知道那个小美人绝不会同样的乐意吗?如果不,她会让他清清楚楚的知道。
迪凡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丽茜开始恐慌。“真是的,为什么挑今晚喝酒?”她着手脱迪凡的衣服。“你今晚或许不要我,但你离开了那么久,人家想都想死你了。不过我能等。何况在看到那女人对待你的态度后,我实在不能怪你会喝酒,而且喝得这么醉。”
迪凡没有费口舌纠正她对他的状况的评论。他并没有醉到不能跟她做爱的地步。在那么久的禁欲后,他只怕要做上一整晚才能得到充分的满足。但由于对象不对,所以他保持沈默。但她对丹雅所作的那句短评,他则无法置之不理。
“你在说什么?”
“她在整顿晚餐完全漠视你的态度呀。而且她一点也不在乎你会怎么想她的跟拉嘉的亲密说笑。”
迪凡一僵,他的声音愈发冰冷。“我倒认为她今晚之所以会有那样的态度,是因为她早先目睹的那一吻。她是我的未婚妻,丽茜,你该晓得你自己的身份!”
“可是人家真的没看见她。人家当时只看见你呀。我当时是那么的高兴,我根本无法控制我自己。我知道自己不该逾矩,我以后会谨记在心了,迪凡。可是迪凡,她根本不在乎你,不在乎那件事。”
“你何以知道?”
“我就是知道。”丽茜垂下眼睑,假装不愿再多说。她甚至趁着他在等着她回答的当儿,脱下他的衬衫。他是如此的专注于他们的谈话,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她在做什么。
“我在问你话。”他不很轻柔的重复。
她还是不肯看他,手指则灵巧地开始解他的裤子的绊扣。“对不起,迪凡。可是今天下午她对我说了许多话。”之后,她又闭口不言。
“说下去。”
“她说,”她很小声的说,“她很庆幸你有一个情妇,如此你在那一方面就不会去打扰她。”
怒气瞬间暴涨了十倍。他开始踱步。“她真的那么说?”
“正是。”丽茜真希望他是在她脱下他的裤子才气得有如困兽的踱起方步。她或许不爱他,但他却是她有过的情人中,最擅于做爱的一个。而她说她想念他是真的——就那一点而言。
“她还说了什么?”迪凡转向她。
“迪凡,你真的不需要知道......”看到他的瞪眼,丽茜知道她不宜再避而不答下去。“她说她受不了你......她不喜欢......”她没有说完,但她特意瞥了眼他的左颊。
那几个疤扭曲了一下,然后倏忽消失不见。丽茜惊奇地瞪视。好上帝,她以前怎从没注意到如果不去看那些疤他有多英俊。真是可惜,她无法忽略它们的存在。当然,如果他不是有那些痛快,她永远也没法自别的女人的手中赢得他。
“迪凡,她是个无知的女人。一个无知的女人,你能对她有多少期望?她知道她长得有多美丽,知道她要什么男人便可以有什么男——”
“够了!”
迪凡伤痛得没有注意到丽茜的走近,但当她凉凉的小手抚过他的胸膛,软绵绵的身躯贴偎着他时,他的身体起了本能反应。
“让我帮你遗忘她,迪凡。你知道我能。”
他知道。他同时也的的确确需要一个女人,需要得全身发疼。
丹雅一直睡不好。她已习惯船的轻摇轻晃,不过睡不好的原因不仅仅是由于习惯问题,更主要的原因是无处宣泄的怒气始终在她的体内徘徊不去,困扰着她的心,使她无法完全平静下来。也是因为如此,她不断在醒醒睡睡之间来来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