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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起居室里,金白利递给伊安一杯醇香而温和的白兰地,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她现在肩膀两侧还在隐隐作痛。刚才在外面,伊安像个大笨熊一样紧紧拥抱着她,把她弄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幸亏一位兄弟提醒,他才松了手。金白利把他们都让进屋来,外面实在太冷了。
伊安当时哭了,这是金白利做梦也没想到的。当然她被伊安拥抱得喘不过气来,也是她始料不及的。
拉克伦去安排她那么多兄弟的吃住问题了,金白利单独和伊安呆在一起。这是他们头一次见面,相互都还有些不太习惯,金白利这时满脑子都是疑问,这些疑问都要等着伊安来解答。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金白利小心翼翼地提起了话头。
“这星期我收到塞梭·理查德一封信,他告诉我他妻子死了。”
伊安闭上了眼睛,慢慢地继续说道:“他说他已经没必要再把梅莉莎的私生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了。我起初还以为他是在耍我。”
“他不是因为我母亲死了才这样做的。至少他不是自愿的。
我母亲一年前就去世了,但他是几星期前才告诉我,你是我父亲。他本来并不想让我知道这事,只是无意中说漏了嘴。他以为我一定会去找你,就抢先一步,想让你从他嘴里知道这事。”
“我接受不了她去世的消息,”伊安还是慢慢地说着,“这些年来,我根本不敢奢望拥有她,甚至连去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但我一直都在爱着她。我想不到她已经死了……”他哽噎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我觉得真是对不起她,她好像是为我死的。我真的不能接受这个噩耗。”
金白利有点诧异了,“我不明白……可塞梭说你爱的是埃莉,你之所以引诱我母亲只是为了报复他!”
伊安气得胀红了脸,他恼怒地说:“这个畜牲!想用撒谎来掩盖他的罪恶?!哼,如果要说报复的话,那是他在报复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被弄糊涂了。”
“塞梭爱埃莉,爱得很深,可惜他没能看透她是一个贪婪、势利的女人。在他眼里,埃莉是尽善尽美的,可实际上,埃莉是为了荣华富贵和伯爵夫人的显赫地位才答应嫁给他的,其实她并不喜欢他。就在他们快结婚的时候,她突然觉得不值得为了财富而牺牲自己的幸福。”
“那么她告诉他要取消婚约?”
“要是那样就好了。塞梭送过她很多时髦衣服和昂贵礼物,她不想失去它们。她知道一旦她撕毁婚约,他就会理所当然地把那些东西要回去。不过这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她当时是哭着跑到我面前求我,让我把她带到苏格兰躲起来,她告诉我塞梭打了她,而且以后也不会放过她。我知道塞梭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所以当时竟相信了她的鬼话。唉,我那时真是愚蠢啊,居然被这个女人骗了!”
“他根本没打她?”
“当然没有,这是她为骗我编的借口。过了边境她才说她撒了谎,还嘲笑我这人太好骗了。唉!我当时真应该放她走,然后回去把实情告诉塞梭,告诉他如果这种女人他都想要,那么尽管去找她好了。可我那时一心只想着要带她回来。这是我犯的第一个错误。”
“为什么?”
“她根本不愿回来,她大哭着骑上快马跑了。那时正是黑夜,我还没来得及去追她,就听到了她的惨叫声。我赶到近前时,她已经摔死了。原来她的马腿跛了。我给马处理了一下伤口,对她的死我却一点也不伤心,因为她这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可塞梭却以为你爱她,所以乘夜把她抢走?反正他是这么对我说的。他怎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我不忍心告诉他埃莉背叛了他,否则他会彻底垮掉的。
我不想看到他那样。我告诉他我也爱埃莉,因为酒醉不慎让她落马而死。我原以为,让他恨我总比他知道埃莉不爱他要好受些。”
“那么这就是你犯的第二个错了。从那以后他痛恨所有的苏格兰人,而且从我记事起,他就一直是个冷酷无情,对任何人任何事情都充满仇恨的人。”
“哼,那我太高兴了!”
金白利惊讶不已:“你也恨他?那为什么你要对他隐瞒埃莉的负心?”
“因为那时我们还是朋友,而且我一直对这事有种内疚感。
那时他还没向我复仇。”
金白利眉头紧蹙起来:“可塞梭说是你在向他报复!你引诱我母亲了吗?”
“不,宝贝儿,我爱你母亲。我一直爱着梅莉,可从来不敢奢望能和她生活在一起。你知道,她家境富裕,她父母想让她嫁一个有地位的人。我家倒不穷,但没有社会地位。后来当我知道她也爱我时,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这是在她与塞梭结婚之前吧?”
“当然,在他向她求婚前。我们当时决定私奔,我们一直是私下来往,因为她父母一定不会同意。但我们高兴得太早了,塞梭发现了我对她有意。我当时根本没想到要瞒着他。”
“为了报复,他把她从你身边抢走了?”
“是的,他成功了。我真是瞎了眼,竟没能识破他。”伊安痛楚地摇着头。
“他是怎么抢走她的?”
“有一天他来找我,说他理解我和埃莉的事,说只要是男人都会爱上她的。他原谅我了。”
金白利疑惑地瞪大了眼睛:“塞梭是这么说的?他说原谅你了?”
“当然是谎话,亲爱的。可我当时没能识破。他说只是我的出现会让他想起往事,他叫我暂时离开一阵,让他有时间忘掉一切。我因为内疚,就答应了他。其实那天我应该把实情告诉他的,虽说他也未必会相信,但也许他会改变自己的计划。唉,不管怎么说,我一错再错,错成了今天的结局。”
“你当时真的离开啦?”
“我答应他很快离开。”
“那你干嘛不带着我母亲一块儿离开?你们不是已经准备私奔了吗?”
“当时她在伦敦,她母亲在那儿举办了一个盛大的生日宴会。
我去伦敦找她了,可每次佣人不是说她出去了,就是说她已经休息了。到那时我还没意识到其中有诈。我一次次地去找她,却一次次地无功而返。”
“是她不想见你?”
“不,她根本不知道我在那儿。没人告诉她我找过她。她所知道的是她父亲发现了我们的关系,给了我一笔钱叫我走开。你想想,这话是从她父亲嘴里说出的,她怎么会不相信呢?她痛不欲生,以为我为金钱背弃了她。我不知道塞梭在背后对她父亲说些什么,居然能让他对女儿乱说一气,而且同意塞梭立刻娶梅莉为妻。我的梅莉当时已几近绝望,根本不在乎到底嫁给谁了。”
“天哪,她的亲生父亲居然会……”
“别怪他,宝贝儿。他可能是为了她好,他以为是在保护她,只有上帝才知道塞梭对他胡说了些什么。塞梭用谎言离间了我们,他夺走了我心爱的女人。”
金白利痛苦地摇着头:“这么说还没等你将实情告诉她,他们就在伦敦结了婚?”
“不,她回到家才举行的婚礼。可等我知道她离开伦敦,那已经是一星期以后的事了。那时我急着想要见到她,也顾不得对塞梭发下的誓言了,连夜赶回了诺森伯兰郡。可一位邻居告诉我,她已经在几天前结婚了。”
“你为什么不把她带走呢?”金白利痛心地问。“你想过没有,你把她留下来,她过的是怎样一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你以为我没作努力吗?我怎么可能不作努力?但她说不能跟我走,她已经有家室了。我知道她拒绝我的时候,心里比死了还难受。”
“即使知道了你俩被塞梭愚弄,她也不愿走?”
“是啊,她的道德观念太根深蒂固了,她觉得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已经发了婚誓。尽管她仍然爱着我,但她不能违背誓约。”
金白利瘫软地靠在了沙发上。她隐隐约约记起了孩提时的一些事情。每当外祖父和外祖母来看望他们时,母亲从来不愿与他们呆在一起,甚至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当他们双双在一次车祸中丧生后,母亲连葬礼都没去参加。
“我想我母亲一直没原谅她的父母。我那时还很小,就一直纳闷她为什么从来不跟父母说话。”
伊安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这是一场悲剧啊,我们三个人都枉过了一生。”
金白利叹了口气,“她从来没对你提起有我的事?”
“没有——一切都太突然了。我想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她还不知道有了你。”
金白利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她很难想像自己的母亲结婚前就曾经跟眼前这个男人做过爱。但他们也曾计划过要结婚,想永远生活在一起,这与她跟拉克伦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和拉克伦结婚了,而母亲和伊安如果不是因为塞梭的缘故,他们也会喜结良缘。可惜他们最终没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