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金白利听了这些稍带暗示的话,脸上没有像往常一样泛起红晕。确切地说,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拉克伦只好走了,他想她也许该好好休息一下。
其实,此时的金白利不想休息,倒是想动一动,至少这样可以分散一点注意力,不再去想那件败兴的倒霉事。她慢慢地站起来,帮着简整理她们带来的东西。聪明的简似乎猜透了主人的心思,边整理边呱呱呱地说个不停,问个没完,想让她分分心。
过了一会儿,金白利想起她从诺森伯兰郡运来的那批东西,便派简去看看它们到底放在了哪儿。现在克瑞格勒城堡的一切对她都是那么陌生,她要把母亲留给她的东西拿来摆在合适的地方,心里才踏实,也才能让这里有一种家的感觉。
金白利悠闲地转悠着,想好好看看这套房间。很快地就被吸引住了:这儿环境不错,每一间房子都有一大排窗子,使整个房间显得光线充足,宽敞自在,而且从任何一扇窗子望出去,都可以看到,远外的湖泊和高山,美极了。最大的一间房间是卧室,那儿装着落地窗,还有一个小阳台,从阳台上可以眺望远处的小码头。金白利想着夏天到来时要是在阳台上边吃早餐边欣赏风景,那倒是蛮惬意的一件事情。
这些美丽的大窗子旁都垂挂着深绿色的丝绒窗帘,窗帘下部缀着流苏。房间的墙纸基本上都是淡蓝色,只是每一间的细碎花纹不尽相同。墙上挂着一幅幅描绘法国宫庭生活的油画,上面那些时髦男女们戴着当时极为流行的白色鬈发套。木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看样子是专门设计的,因为它与麦格列高家族人穿的格子呢褶短裙花纹差不多,也就是在绿底板上衬着一些蓝黑相间的格子。
金白利又来到一处房间,一眼看出这儿曾是拉克伦的更衣室——因为衣柜里挂着很多衣服。这儿也许还曾经作过休息室。里面放着一张大书桌,几把读书椅,还有一张躺椅。是的,这间屋子很大,完全可以兼作休息室。另外还有一间房子空着,她想现在最好用来作客厅——至少在孩子出生前。要是以后有了孩子,这儿可以拿来作婴儿室。
一想到将来会有孩子在屋里奔跑嬉戏,金白利的心情不觉好了一些。她甚至还想到古堡的其它地方去看看。但这时简回来了,告诉她说从诺森伯兰郡运来的东西放在地窖里——金白利当时也没想到要去问为什么会把她的那些宝贝连同衣服一起放到那种地方,她还以为此地不同于平常的地窖,就像这儿的人说的“大厅”并非通常的大厅。她当时想也没想,就带着简往地窖赶去。
等她们来到地窖,金白利才大吃一惊。这儿与一般的地窖没什么不同,里面又黑又潮,墙还是原来的那种未加修饰的石头墙,上面结满了又厚又脏的蜘蛛网。这里原是贮存煤炭的地方——苏格兰树不多,煤炭是他们的主要燃料。
她们决定先回去拿提灯,再去叫几个身强力壮的佣人,等找到了那些东西让他们先搬上楼去,至于怎么摆放又是以后的事了。
地窖里结构比较复杂,有很多狭窄的通道四处散开通往黑暗的深处,通向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贮藏室。这儿除了堆炭,还堆放了一些陈年旧物,上面蛛网交错,积满厚厚的尘埃。
终于找到了堆放金白利行李的贮藏室。金白利松了口气,等她把提灯高高举起,准备去看看她的那些宝贝时,她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眼前堆放的不是她日思夜想的传家宝贝,而是一堆面目全非的破碎玩艺儿!
外祖父传下来的大钟斜躺着,指针不翼而飞。钟面已经断裂了,木制的地方刀伤累累,木块还翘了出来,像是用斧子砍过的样子。中国风格的瓷器摆设柜的四条腿已经断的断、掉的掉,柜门从铰链上脱了下来,木雕的地方同样也被斧子砍成了一棱棱的。
至于那巨幅挂画,就像是被人踩着一头,然后使劲把框子从中扯断一样。其它那些东西,如小桌子,有三百年历史的长凳,古董花瓶,中国的雕花寝具箱,所有的东西都碎的碎破的破。甚至连她的衣箱都没能逃过此劫,它们被撬开了,衣服东一件西一件地躺在脏兮兮的地上,惨不忍睹。
金白利两眼发直,她只觉胸口一阵揪心的疼痛。她踉跄着往前跨了两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一只手绝望地在空中抓着,却什么也没抓到。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泪水顺着脸颊涌出。这些都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是她怀念母亲的物质依托,现在一切都完了!它们成了一堆破碎的垃圾,除了作烧火柴外别无他用!这是一次蓄意的破坏!金白利在震惊之中也完全能够分辨得出,这完全是有人故意在破坏!那么这人是谁呢?她知道只有一个人会如此歹毒。
金白利硬撑着慢慢站了起来,嘴里梦呓似地不停念着:“尼莎,尼莎……”
“小姐,这些破玩艺——它们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吧?”站在一旁的简小心地问了一句,声音打着颤。
金白利没有回答,她望着一个对这一切疑惑不解的佣人,有气无力地问:“尼莎现在会在哪儿?”
那佣人耸耸肩,摇了摇头。另一个佣人说:“可能会跟领主在一起。那女人像个跟屁虫,整天跟在领主后面。”
“那么领主又会在哪儿?”
佣人们摇了摇头。金白利没再问了。她要亲自去找到他——还有她,即便把整个古堡翻个底朝天她也不在乎。反正她一定要找到那个恶毒的女人。金白利这时两眼喷火,心如刀割,胸口一阵接一阵地发闷。她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然后把她千刀万剐。
金白利在一间办公室里找到了拉克伦。几十个族人正在向他汇报情况,询问事情,说说离别后的各种见闻。在克瑞格勒城堡人们很少拘于礼节,那些想见拉克伦的人不是候在大厅里,一个挨一个地进去汇报,而是所有的人聚在一起,大家一块儿畅谈。
好在办公室不算小,才能容纳那么多人。
看到金白利进来,拉克伦露出了笑容。但他很快注意到了她脸上的泪珠。金白利太愤怒了,都没意识到自己在流着泪。她瞥了拉克伦一眼,将眼光移向了整间屋子,搜寻着她要找的目标——她的仇人,拉克伦年轻的堂妹。但她没看到尼莎的面孔。正当她打算要离开时,坐在屋子角落里、一直痴迷地望着拉克伦的尼莎见拉克伦正看着某处愣神,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正好与金白利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尼莎当时坐在靠墙边的一只脚凳上,静静地听着人们与拉克伦说话。她一点也不引人注目,恐怕连拉克伦都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金白,发生什么事了?”拉克伦走过来关切地问。
金白利却什么也没有听见,她两眼死死地盯着尼莎,一步步朝她走去。尼莎见金白利这副样子,吓坏了,她一下子跳起来躲到一张桌子后面。桌子旁有十几个人,尼莎想以此来挡住金白利。
“拉克,别让那个巨人靠近我!”尼莎大声嚷道,“她疯了!”
“是我疯了,是吗?”金白利一步步挨近她,讥讽地问,“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你毁坏了我家的传世珍宝!这可是我母亲的遗物,是用钱都买不到的!”
“我可没毁坏你的什么‘传世珍宝’!它们运来时就是这副样子了!”
金白利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想起了那些斧头印痕。“我不相信……”
“不相信也得相信,”尼莎蛮横地说,“赶车人说路上掉了一个车轮,东西又没有捆好,所以全都摔了下来!”
“摔下来也不至于全部摔坏,还坏得那么厉害吧?”
“哦,很遗憾,你的东西可不只是摔到了地上。当时正路过一处山谷,它们全都砸到了下面的石头堆上。”
哦,真是荒唐透顶!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但既然尼莎现在一口否认,看来要追究她的责任还不是件容易事。
“我要听听赶车人怎么说!”又气又急的金白利恨不得一把将尼莎撒谎的丑恶面纱撕下来。
“他走了。他还留在这儿干吗?他早就回到他该去的地方了。”
金白利僵住了。尼莎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得意神情。
“没必要去问赶车人。”旁边一个男人谴责地望着尼莎:“尼莎·麦格列高,你分明是在撒谎。我都替你脸红。那天是我帮着卸的车,当时那些东西根本就完好无损。你记得吗?我当时还问你为什么要把那么好的东西放到地窑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