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丝绒长袍回到了床边。长袍的腰间束了一根腰带,可那深深的V字领一直开到腹部,露出了两个丰乳。原来这是一件罩袍,是穿在睡衣外面的,而她忙乱之中根本顾不上把睡衣穿上。
心烦意乱的金白利没注意到自己衣着上的失态,只顾在那儿发火。从她绿色的眼睛里喷出的怒火射到拉克伦的身上,可拉克伦就像没事人一样,仍在乐呵呵地望着她。
“你怎么还不走?”她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你是想等有人再闯进来,证实玛丽那骇人听闻的故事吗?啊哈,只要你一出去,这过道上会有不下十个女佣在等着看笑话呢。为什么要让他们失望呢?!”
他不理会她那尖刻的话语,镇定自若地说:“我在等着你亲口说要嫁给我”。
“麦格列高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难道有人看见你躺在我的床上,你就真的觉得自己也属于这儿了吗?这件事要是传到公爵耳朵里,可就有你好看的了。”
他一下子跳起来站到了地上。她不由得一惊,被羞得满脸通红。在男女关系方面,她可谓是个新手,现在看到他那充盈着男子气概的健壮身躯一丝不挂地暴露在自己面前,一时间真是难以接受。
“金白,现在不管是谁听到了这件事,我们都别无选择了。但我还没听到你说想嫁给我。今天我要是得不到你这句话,我就呆着不走了。”
她气恼地大声叫道:“好,好,我嫁,我嫁!这下你满意了吧!这下你不用再死皮赖脸呆着不走了吧?哦,天哪!要是我父亲知道了……”
“别害怕,亲爱的,我会跟你父亲谈的。”他信心十足地说。
她本想告诉他,父亲这下不再只是一个有偏见的人了,而是一个沮丧不已的老头了,可她此刻已经完全被气蒙了,根本没有心思去跟他说这些事情。反正她已经提醒过他了,如果他要自讨没趣的话……
“金白”,拉克伦找到了自己的衣服,一面穿一面说:“要是现在你再告诉他们马被盗的那天晚上你跟我在一起,他们是不会相信的了,他们会觉得你是在袒护我。我们现在已别无他法,只剩找到真正的贼这一条出路了。
她没有说话,心里算是默认了。可那眼神却似乎在说:“什么我们?这事与我何干?”她只想让他赶快离开,越快越好,好让他一个人呆会儿,顾影自怜一番,抹上几把伤心的泪。
望着她那气鼓鼓的样子,他也用眼神作了回答:“是‘我们’,现在是‘我们俩’的事儿了。”
拉克伦走到过道上时,看见有八个女佣在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
仆人来通知金白利,说公爵夫人中午想在客厅见她。金白利痛苦地答应了。当然喽,她做的丑事传到梅根的耳朵里是不用多长时间的。
金白利不该为此感到惊讶。因为就在拉克伦走后没几分钟,他就在隔壁敲着墙壁冲她叫喊:“亲爱的,你说错了,我刚刚数过,走廊里只有八个女佣。”
她使劲朝墙上丢了一本书,希望能砸到他的脑袋上。她想好只要玛丽一露面,她就立刻炒她的鱿鱼。虽然这样也无法挽回自己的尴尬,不过至少可以教教那该死的贱人,什么叫做忠诚于主子。不过像玛丽那样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举究竟有没有作用,也真是让人怀疑。
金白利准时来到了客厅。她已经准备好了要面对一生中最难受、最令人尴尬的场面,因此她穿戴得比较庄重,都是深颜色。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的父亲在那儿,她将如何面对。她以为德夫林·圣·詹姆斯一定会被梅根叫回来,一本正经地表露自己对此事的不悦。
金白利到那儿时,只有梅根的私人秘书在,她把金白利让进了屋。和客厅相连着的有好几间房子,可房门都紧闭着。她径直走到一扇门前,轻轻敲了几下。房门开了,梅根站在门口,微笑着和她一起走进了客厅。
“嗨,你好,”梅根说,“我已经派仆人去叫威尔·艾伯斯了,他马上就到。四个苏格兰人已经在德夫林的房间里候着了。”梅根眼睛看着另外一间房门,笑着说:“我们运气还真好,住在北边的邻居肯尼迪先生碰巧有个叔叔来拜访他,那位先生很随和,愿意帮我们一把。哦,亲爱的,你看上去很惊讶,是不是没想到我那么快就把事情给安排了?”
金白利的确惊讶极了,她大张着嘴,现在赶忙又把它闭上。她惊讶吗?不,她是高兴得差点笑出声来了。她心中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一下子畅快极了。而梅根呢,只是好奇地看着她,脸上丝毫没有责备的神情。看来她还没有听到金白利的丑事。
当然,那并不是说她就可以完全得到解脱,再也不用面对那难堪的一刻了。但不管怎么说,起码现在她可以暂时回避这个问题。是的,这结局太出乎她的预料了。目前对于她的“丑事”的担心已经占据了她的整个大脑,或者说她的自责已经吞没了她的心灵,她根本就把拉克伦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更别说什么威尔·艾伯斯了。
金白利定了定心绪,轻声说,“我原以为这事得费些时间来着。”
“不,我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安排了。除非肯尼迪先生不在家,才可能推迟我们的计划。结果一切都很顺利,而且肯尼迪先生还叫上了他的叔叔。其实,你知道我一直对拉克伦是小偷这件事有点疑惑不解,可德夫林却那么肯定——噢,有时我真想证明他是错的。”梅根嫣然一笑:“不过现在好了,一切准备就绪,而且参加的人有四个,这样又给威尔·艾伯斯的猜测带来了一定的难度:我希望幸运之神别太垂青他了。”
金白利点点头。梅根是对的,四个苏格兰人无疑要比三个好得多。
拉克伦那天的推测没错,盗马贼果真没有再到小屋去。小屋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小偷肯定是嗅到了火药味儿,不敢再钻那个陷阱了。现在金白利已经不是个局外人,因为她要嫁给那个被指控有罪的男人。如果那人不能洗刷罪名,那就意味着摆在金白利面前的难题又多了一道,即她要面对一个即将锒铛入狱的丈夫。要真那样的话,她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就是打起行装躲到另外一个国度里,从此销声匿迹。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实行这个计划。
不过,也不能完全指望这个计划。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万一艾伯斯侥幸猜对,那怎么办?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绳,如果再没抓住,那下一个计划是什么?该死的,看来她还得另谋他法。
突然,金白利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个个镜头在眼前闪过。她反复回忆着几天来发生的事儿,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生怕遗漏了什么。从盗马人作案时间,拉克伦酒醉不醒,艾伯斯头上的“伤疤”,一直到盗马人不爱护马,没把母马和公马分开
突然,一个疑点冒了出来。这是她过去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那就是艾伯斯那种阶层的人,怎么会想到去诬陷一位绅士呢?哪怕那人是个苏格兰绅士,他也不敢啊。当然,除非那绅士真的做了坏事,那又另当别论。可拉克伦“盗马”一事纯属子虚乌有,这事更像是有谁在背后指使他。那么这人是谁呢?谁有这么大的胆量?莫非是另外一位绅士?一位能跟拉克伦平起平坐的绅士?
“夫人,您叫我来有什么事?”
两位男佣人把艾伯斯领进了屋,显然他们没告诉他夫人为什么召他前来。他看上去很警觉,也很紧张——当然,这只是一种推测,要是他与此事无关,要是他心中没藏着鬼,那么他这表情说是好奇所致也未尝不可。
梅根微笑着让他平静下来:“艾伯斯先生,谢谢你能来。不会花你太长的时间,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简单证实一下,你就可以回去干活了。”
“什么问题?”
“有关盗马的。”
艾伯斯的表情立刻变得警觉起来,“难道那天我没有回答尊敬的主人提出的所有问题吗?”
“你已经回答了。只是公爵当时太心烦意乱了,他难免会遗漏掉一、两个地方。毕竟谢灵·克罗斯过去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现在我问你,麦格列高先生当时究竟说了些什么话,让你认出了他的声音?”
“啊,尊敬的夫人,我想不起来了。”
“再想想,艾伯斯先生?他是对其他人讲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或者是冲着马说话?他是轻声地说,还是大叫,还是……”
“他跟平常一样地说话,所以很容易听出他的声音。”艾伯斯大着胆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