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没关系,欢儿姑娘是什么样的身分,您没有跟德子解释的必要,德子没误会,德子都明白,德子这就走开,呵呵呵呵呵……」
然后砰的一声,房门便当着李欢儿的面无情的关上,李欢儿困窘的看着房门,委屈得一肚子火!
「呵个头啦!笑成这样,分明就是误会了嘛!」
「反正你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以后就别再多费唇舌。」正当李欢儿沉浸在沮丧之中时,承先语带笑意的声音突地自她背后响起,也同时提醒了她房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新仇旧恨一时统统上涌,李欢儿忍不住开骂:「喂,你还有脸说风凉话,把事情搞到这地步的人不就是你吗?」
「老是这样喂喂喂的叫着跟你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你不觉得很无情吗?更何况我好歹也是你的主子。」承先定到她身旁说道:「我不叫喂,我的名是承先,承先启后,知道吧?」
碍于现在仍旧不便公开身分,又不想特意瞎掰什么名号骗她,承先想也没想地就直接告诉她自个儿真正的名讳,孰料对方可是半点不领情。
「不知道!」李欢儿撇过头,「我又没念过书,谁晓得你在念什么经?」
她口气虽冲,承先倒也不恼。「是吗?那以后慢慢教你得了,现在你只要知道怎么念就行。」说着说着,他忽然低下头,视线与李欢儿平视,劝诱式地说:
「来,叫一声。」
「叫什么?」李欢儿装傻。
「叫名儿啊。」承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李欢儿闻言,忍下住冷笑。「哪一个下人是这样直接称呼主子名讳的,这是哪家的规炬?」
「我家的规炬。」承先睇着她,像在与她较量似地完全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
李欢儿不肯示弱,硬是圆瞠着眼与他相视,心想叫就叫、谁伯谁?不过话一滚到喉头,不知怎地就突然卡住了,顿了半晌,她索性撇过头去。
「不行……我叫不出口……」
「有那么难吗?」
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好吗?李欢儿一阵别扭。
看她一睑不适应,承先倒也不再催逼,他原就只是想逗逗她罢了,果不其然,她闹别扭的样子还真是有趣。
真奇怪,面对李欢儿,他似乎总能特别柔和、特别宽容,看到她或笑或生气,他总是心情愉悦,这是之前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女子都做不到的……
「好吧,既然你不愿叫,我也不为难你,反正日后你慢慢练习就是了,现在你就跟着我,一起到街上瞧瞧吧。」
「到街上?」不会吧?李欢儿霎时垮了睑。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钻进被窝里好好的补个眠啊!昨晚一整夜,她被承先扣手扣了整晚,承先呼呼大睡,她却紧张得浑身僵硬,大气儿都不敢多喘一口,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他居然还要拉着她出门?
「真的非去不可?」李欢儿嗫嚅问着,得来的却是教她失望的答案。
「嗯,有很多事情,我还得仰仗你这位当地人的解说呢!」承先话说完,也不管她听清了没,骤地又拉起她的手迳自朝外头走去。
「哎!你又要做什么,别拉拉扯扯的啊!」李欢儿直觉就是奋力一抽,将自己的手倏地抽出来。
承先一愣。他长这么大,倒还是第一次有人敢从他手中把东西拿走啊!
手中被抽空的感觉实在有点让人不爽,他又重新把李欢儿的手腕抓起来,而且这回扣得死紧,然后,不由分说地便往外拖去。
「你……你这是干什么!别……别拉我,别走那么快啊!」
就这么着,李欢儿这回再也挣脱不掉承先的手劲,硬是被他给拖出了驿馆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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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县城大街,走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承先不管看任何人、事、物,目光皆包含着高度的专心与注意力,相反的,跟在他身后的女子,却是一脸精神不济。
「李欢儿,这是什么?」承先不时地走走停停,指着不懂的物事发问,李欢儿往往答得不怎么客气。
「不就是吃的野菜吗?山里才有的,味道特别苦,一般是不吃的,不过这地界、这年头,什么都东西都能拿出来卖了……」说着说着,她又打了个大呵欠。
「是吗?那又是什么?」承先完全不介意她的不恭不敬,迳自问东问西,问到后来,李欢儿都有点不耐烦了。
「真搞不清楚谁才是乡巴佬呢,怎么问得没完没了的?」她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
承先回过神来,看到拖着双脚走在他身后的李欢儿,微微一笑。「累了吧?前面有卖豆腐脑儿的,咱们坐着歇歇腿,也好让你填填肚子。」
说到吃,李欢儿这才想到,昨儿她把吃的东西吐得一乾二净,后来也没吃到什么。这会儿一听到豆腐脑三个字,肚子突然叫了起来,让她连半点逞强说不的机会都没有,只得任他拉着定到摊子前。
「老板,两碗豆腐脑。」承先叫了两碗豆腐脑,拉着李欢儿在椅子上坐下。
「我说……」李欢儿突然发话。
「唔?」正兀自喝着茶的承先,随便应了一声。
李欢儿盯着他,其实心中一直有个疑问,这会儿再也忍不住想问了。「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不会是为了在县城里到处走马看花吧?」
「这……你说呢?」
「客倌儿!您的豆腐脑来啦!」小贩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咚地一声,两碗豆腐脑就这么摆到两人面前。
「还真香。」承先拿起来闻了闻,正要吃呢,李欢儿突然伸手过来盖住碗面。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承先一把拨开她的手。「天大的问题也比不上吃东西重要吧?」
李欢儿正要说话,这时摊子上忽然来了两个布衣书生,一边说话一边坐了下来,由于正好在隔壁,他们聊天的声音,就这么一字不漏地传了过来。
「哎……我说咱们这个吴大人,也未免太好大喜功了吧?」
「可不是?」另一个书生跟着附和。「把粮仓的新米放成老米,又把陈年老米囤成坏米,百姓饿苦,那些米虫倒是养得肥滋滋的,真是没道理。」
「哎,当官的,都是踩着百姓、踩着底下人往上爬的,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了,哪需要多想?」
「敢问两位公子。」承先忽然插话进两人中间。「在下是从外地来的,方才听见你们说的话,颇感好奇,不知可否请教两位,这吴知县,是个怎么样的人?」
「唉,你说吴知县啊?」那书生摇着扇子叹了口气。「说起他,雍宛县城的人可都要摇头,这位大人打从上任第一天起,时时刻刻以荣晋金銮宝殿,成为皇上左右为己任,可拚着哪!」
「可不是?」另一个书生酸溜溜地笑道:「烧香拜佛、求神问卜,府里还养着好几个方士,据说他连每天下床,哪只脚要先穿鞋都还要算过呢!这么汲汲营营,我看宝殿之上肯定有他的位置,前几年他不就被封了个治县有方的匾额吗?」
「治县有方?笑话,那叫粉饰太平。」那书生又道:「不过是故意将米粮囤积起来,制造县府粮仓充盈的雕虫小技罢了,要是圣上真来此地走一遭,他也无法欺君瞒上啊!」
「哎,你说得倒简单,皇上哪是这么随便出巡的?更何况他们那些当官的,死的都能说活,你以为天皇老子到了这儿,雍宛县城就天清地朗啦?放屁!」
眼见两个书生讨论得热烈,越发旁若无人起来,承先突然取出几两碎银摆在桌上站起身来,李欢儿见状,连忙喝光了碗底的豆腐脑,跟着站起身。
「欵!你去哪?你的豆腐脑都没怎么吃呢!」
承先不发一语就转身离开,他脚步快、步伐又大,李欢儿差点赶不上他。
「喂!」李欢儿紧紧地跟在承先身后,然而承先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叫唤,反而笔直地往官衙方向走去,李欢儿跟得气喘吁吁,却不见他有半步停滞。
这人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不是吗?
「你到这儿来干么?报官?」好不容易,承先终于停下了脚步,李欢儿拖着脚步在他旁边,顺着他的目光望着偌大的县府门堂。
「……」承先凝思不语,紧皱的眉头不若方才的轻松自在,反倒显得严肃了起来,这神情……就像李欢儿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喂!」李欢儿呐呐地喊着他。「你杵在这儿做什么?方才听到那两个书生说的话,你动气了?」
讲到动气两个字,她脑袋忽地灵光一闪。
啊!难道……难道他是吴知县的亲戚或故交,此番前来是要探亲寻友的?这么一想就全盘通了,难怪他会住在官驿,想必是吴知县事先教人安排好的吧!也难怪承先会对那两个书生说的话那么生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