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家大人与本王相约,如若老天降雨,他则大放米粮赈灾,如今本王的承诺已经实现了,你现在就速速赶去粮仓,把发放米粮的事情交代下去吧!」
「这……」师爷看看吴知县,又看看承先,忍不住双脚一软,跪了下来。「王爷饶命、饶命啊!」
「饶命?你是不是听错了?」承先冷笑道:「我叫你去赈灾,又不是要砍你的头,有什么好讨饶的?」
「不……不是啊……」师爷头摇得跟博浪鼓儿似的。「粮仓、粮仓根本就……根本就没米啊!」
「放肆!」承先忍不住一拍桌。「睁眼说瞎话,明明去年皇上还荆表了你们,说你们未雨绸缪、粮仓丰足,难道都是骗人的吗?!」
「这……这……」吴知县闻言,脸也垮了。
师爷禁下得王爷的震怒,情急之下,什么都招了。「这也是没办法啊!打从在吴知县之前,粮仓就一直是这样,每任知县都是以少报多,甚至还向商家借粮米来充场面,原先我们只是不想让雍宛落个难看局面,只是没想到去年大旱至今,附近的县郡都受到影响,如此—来,敝县的义仓存粮反而成了众县之首,还获得了表彰。
「混帐!」—个茶壶迎面飞去,当场砸在师爷胸前。
李欢儿狠狠吓了一跳,头一回看到承先如此盛怒,那种气势让她捂住了嘴巴,说什么都不敢叫出声音来!
「王,王爷,」不知何时,吴知县也已跪了下来。「王爷请听下官说明,下官……」
「本王听你说?本王是傻子不成!」承先气得头昏眼花,他早知道背后有鬼,可真正知晓来龙去脉之后,他还是火大的想立刻就把吴知县踢出窗外。「维宛的百姓在你眼中算什么?蝼蚁?你泛下欺君之罪不说,本王已亲临雍宛,你还睁眼说瞎话!吴知县,你可知道,在你英明的治理之下,雍宛已经成了人口买卖的猖獗之地!我身旁这个丫头,就是你私下纵容的最好人证!像你这种尸位素餐的昏官,本王要不摘了你的乌纱帽,怎么对得起天下黎民和皇上!」
「王爷!」吴知县完全被睿亲王的气势给压倒了,拾着头圆瞠着眼,嘴巴宛如金鱼一样一开一合。
承先懒得再看他一眼,迳自发落。「来人啊!给我扒去他这身官眼,打入大牢听候审讯!还有,与义仓事件有所勾结的人,一个也不许漏了,统统给我抓起来!」
「是!」不知从哪冒出来一队亲兵,带头的竟然还是德子,原来德子早就调来军队俏悄候着,只待王爷一声令下。
外头豪雨欲来,屋内亦是风云色变。不一会儿,那原本神气活现、不可一世的吴知县就被官兵们脱得只剩一件单衣,狼狈至极地上了脚镣与手铐。
承先摸着他保养得宜,还散发着淡淡的薰香味儿的官袍,讽刺一笑:「吴大人啊吴大人,这恐怕是本王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你似乎十分爱惜你的官服,只可惜,你忘了顺道维护自己的官声啊!」
语毕,他厉声呼喝。「带走!」
「是!」亲兵们中气十足地回应了一声,连拖带拉地将吴知县给带走了,吴知县一时间不能接受事实,还大喊大叫着,然而却没有人理会他。
乒乒乓乓地一阵混乱过后,室内恢复了平静,只有外头的欢呼声、雨声不断持续。
「给我水。」
承先的声音无力的响起,李欢儿惊觉回神,这时才发现他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恍如虚脱一般,连忙跳起来,为他倒了一杯水。
承先接过水,慢慢地抿着抿着,疲惫至极之际仍带着一股从容,让欢儿看得有些发愣,好一会儿才想到要开口。
「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唔?」承先短促的应了一声。
「为什么真的下雨了?难道,你真的会法术不成?」她指着窗外那已渐成淅沥雨幕的光景,诧异地问。
承先闻言,微微一笑。
「你陪在我身边这几天,见过我施法摆坛吗?」见欢儿摇摇头,他又道:「自然是没有的。」
「那……」欢儿还想追问,承先却打断她。
「有一种人,向来对空气中的水气特别敏感,我就属于那一类人,另外,你还记得我帮你买的糖人儿吗?」
欢儿点点头。
「我在等小贩制糖人儿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地上的蚁窝附近出现了大群的蚁群,这一向被视为即将下雨的细微徵兆。」
「可是你难道没想过,万一这些都不准,你不就失败了?到时吴知县就等着看你的笑话……」就凭着这些也不知道准不准的东西就确定能下雨,他……他对自己的能力也太有自信了吧!
「不会失败的。」承先突然神秘一笑。「十岁那年,本王因为贪玩跌伤了膝盖,伤愈之后虽然行动无碍,但自此每逢下雨或天气转坏之前,关节必感酸痛,这可是预测天气的万灵丹,配合本王观察的种种迹象,是绝对不可能出差错的。」
「啊?」李欢儿一呆。「可是我们这儿都已经乾早好久了,你怎么知道一来就会下雨?」
「你大概也不太了解宫廷里的官制吧!」承先耐心地解释。「朝廷之中有一个叫天星官的职位,专管天象及占卜之事,本王来雍宛之前,已与他细商过这一带的天候与节气,雍宛的旱象本就已有渐渐解除之兆,因为周围的县郡已经明显回春,只是你们位在旱区的中心,加上受到吴知县的苛政蒙蔽,是以一时之间感受不到。」
「这么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早在你的如意算盘里头?」李欢儿愣愣地问着,没想到这男子腹中经纬如此宽广,所有看似随意的举措,其实都暗藏着这般的用心……
面对她的惊讶,承先却露出了暧昧的微笑。「不,至少买下你,就不在我预期之内。」
李欢儿双颊红了红。「你大可不必那么做。」
承先不置可否地笑笑。「出门在外身边有个丫头也不错,倒茶递水、赏心悦目。
「你花五百两买我在你身边,就为了帮你倒茶递水?」会不会太浪费了点啊!
「王府里头各有专职,你就负责这单项也不为过。」承先笑着说道:「何况想在本王身边伺候的人多的是,你可是半途杀出就抢了个好位置啊!」
李欢儿又好气又好笑。「你还知道贫嘴,倒不如留点力气回驿馆去休息。」
「不急啊。」他闲适地说着,看着窗外的雨。这场雨,还要下一阵子呢!」
顺着他的视线住窗外望去,那雨线交织而成的水幕,正从天上不停地垂降着,往下看,淅沥的雨打在欢腾鼓舞的人群身上,脸上,也深深地触动了她的心……
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欢儿察觉了一件事。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先确实是个值得敬佩,值得她跟随的男人,他说的对,能跟在他身边做事,确实是她这个乡下村女的莫大福分,也是她平凡人生中的最好遭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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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又是三日过去。
承先在驿馆经过充分的休养生息之后,精神明显已有回复,但在闭门谢客的这三天内,雍宛县城却宛如经过一场大地震,吴知县去职拿罪待审,一干相关人士也纷纷遭到缉拿,县府粮仓在邻近州县的援助之下运来了一车又一车的粮米,等待配粮的民众从天亮站到天黑,却无一人抱怨,所有人都充满了喜悦。唯一与三天前相同的是,雨还是细细绵绵地下着,像要抚慰这片荒芜的上地般,雨水连落到泥土中都是那样的轻柔。
「再过不久,新官就会派任至此了,到时候就能看见雍宛恢复从前的样子了吧!」李欢儿靠在门边喃喃自语着,脸上的表情充满欣慰。
披着一件白袍的承先,正来到她身后,听到她说的话,开口问:「你看得到吗?」
乍听他开口,李欢儿吓了一跳。「你耗子投胎的啊?走路无声无息的吓死人!」
承先闻言微微一笑,整个人忽地贴到门边,微微歪着头,点了点她的鼻头道:
「真是教不会啊,说话这么不讨人喜欢,这样带回王府的话,恐怕要受到不少排挤呢!」
「你说什么?」李欢儿一愣。
她早该想透的,承先不是本地人,迟早要回皇城,她是被他所买的丫头,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此后山高水远、千里迢迢,她又如何能再次回到雍宛?
「想通了?」承先的话在李欢儿耳边响起,李欢儿咬了咬下唇不语,神色之间突有—抹怅然。
「我……不可能留下来,对吧?」这问题连自己都觉得傻气,承先的回答自是可想而知。
「当然不可能。」承先毫不犹豫地回答,其实早已看透了她心中所想。「莫非你还担心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