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意志甚坚,极谙用人之道的康熙帝虽惜才至深,也明白留他不住了。于是加封他「昭勇将军」称号,下令兵部将彭峻威外放,任奉天驻防军参将。
离开京城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四处寻找雨儿,最后仍失望而归。
回到阔别多年的家,见到思念甚深的爹娘,彭峻威却全无喜悦之情。
「娘,是我没照顾好她!是我把雨儿弄丢了!」
见到娘亲,他终于放弃了长久以来的伪装,像小男孩时受了委屈就找娘亲诉苦似的,扑在娘的膝上,将心里积聚的痛苦和悔恨倾泄而出。
盈盈夫人轻拍他宽厚的肩,没有责怪,没有训诫,只是让他尽情地宣泄感情。
夏雨失去踪影后,夏雷为了寻妹四处流浪。
彭翊听说了此事,让彭峻虎出去寻找夏雷,最后终于将他找了回来,从此他跟在彭峻虎身边学带兵,并由低阶军官渐渐升任为彭峻虎的副将。
夏雷随彭峻虎回奉天时,毫不留情地将浪迹天涯期间,始终陪伴在他身边,对他早已情根深种的银杏遣回了京城彭府。
而对于彭峻威,夏雷仍旧不肯原谅他。
看着两个自幼的好伙伴形同陌路,大家都为他们难过,可这些难过,又怎能与他们各自心中对那失踪人儿的牵挂相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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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长白山冰雪与鲜花争妍,特别是天池,更是以变幻莫测而闻名天下。
此刻,迎风怒放的野花和悄然绽绿的苦原环绕的圆池边,一位仙风道骨、面容清丽的道姑正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般地跃过崖石,朝着坐在木棚前,专心地对一具钢人扎针的女子走去。
听到脚步声,女子抬头,那双动人心魄的丹凤眼似秋水流波般闪出一道光。
「师傅,您回来了?」她起身迎向道姑。
道姑微微点头,坐在女子刚才坐着的地方,看了看面前那具铜人,说:「为师听说奉天将军府在寻医,彭老夫人病了。」
她的话说得平静,可年轻女子却浑身一颤,眼里盈满了泪雾。「师傅……」
「不,我不会去救她,那是你的事!」明白她想说什么,道姑立即拒绝,并将铜人边的一本册子往她一推。简洁地说:「《针灸甲乙经》你掌握得很好,这书今后是你的了。」
「谢师傅夸奖!」听到从不称赞人的师傅表扬了她,女子暂时放下心中的事,跪坐在道姑身前,感激地说:「若无师傅当年及时相救和多年的栽培教导,雨儿哪有今日?」
是的,这位美丽的年轻女子,正是八年前失踪的夏雨。
八年前那个心碎神伤的深夜,急欲逃避痛苦的她被哥哥带离了三哥哥的身旁。
不想看到三哥哥娶妻,又愧对抚养他们长大的彭大人和老夫人,她不愿回奉天。可是忠诚耿直的哥哥却执意要回去接受惩罚,于是兄妹俩有了争执。
在客栈里,夏雨趁哥哥出外替她抓药时逃跑了。她发誓要离三哥哥远远的,因为她不想再尝到那些酸苦的滋味,不想让自己变成「泼妇」!
可是病体难支,她才走出两条街就昏倒在地,幸好遇到无尘道姑。道姑见她病势沉重,便将她带走,替她治好了身上的病。
病好后,她感激道姑的好心,同时也被她宁静的生活吸引,于是哀求道姑收她为徒。
然而,虽然身体上的病痛医好了,可是却无法治疗她的心病。
精通术数的无尘道姑知道她心病难治,但见她聪明伶俐,于是收下了她,从此夏雨随师傅回到了清修地——关内庐州白岳山。在那云遮雾绕的道家圣地潜、心修习医术,努力将自己曾经快乐过、痛苦过的一切都遗忘!
女大十八变的她,如今早已不再是当初胖嘟嘟的小雨儿了。虽然道袍掩身,但她乌云黛发,柳眉粉颈,樱唇嫣红,双眸盈然,自有一番美人韵味。
看着她,无尘道姑语气温和地说:「你跟随为师八年了,当初为师收下你时就说过,你我师徒情分不过八年,如今是时候了!」
「师傅?!」一听师傅不要她了,雨儿顿时面色惨白。
「雨儿!」见她如此,道姑耐着性子开导她。「医者医人,必得先医己!为师带你到天池采药已三次,每次你过奉天城不入,见故乡人不语,为师知道你心结甚深。
可养身修道,清心为本,你满腹心事何以得道?郁郁寡欢何以救人?如今,是你解开心结的时候了,去吧,报恩还情皆不可误!」
雨儿不语,八年朝夕相处,她知道师傅洞悉人生,观察入微,说出口的话从不收回。而夫人病重,她也希望去看看,毕竟,那是比她亲娘还要亲的夫人!
可是,一想到那张镌刻在自己心底的英俊脸庞,她的心就止不住地颤栗。
天啊,帮助我,不要让我再被情所困!她在心中呼喊。
「不要担心,天道中一切均有定数。救人为重,你可暂且蒙面,何时揭面,由你自己决定。」师傅看透一切的双眼注视着她。「为师准你以为师的名号行医,怛仅只一年。」
「师傅大恩,雨儿永世难忘!」雨儿流着泪,双膝跪地,向无尘道姑行了个大礼,等她抬起头来时,师傅已踪迹杳然。
「师傅保重!」她对着寂静的群峰喊,山岭间响起串串回音。
清晨,明媚的阳光柔柔地照射着将军府宁静的庭院,空气中散发浓郁的花香。屋檐下,几双赶早的燕子在匆忙地衔泥筑巢,翩翩穿梭于檐头梁闲。
然而如此美好的景物,却驱除不了那笼罩在整个院落里令人窒息的感觉。
「我娘怎幺样了?」
满身风霜,一脸忧虑的彭峻威从门外大步走来,急切地询问门房。
门房黯然摇头。
彭峻威闻言,俊美的脸上布满哀愁,他心急如焚地往爹娘的屋子跑去。
他怎能不忧虑呢?数日前,他的母亲,将军府女主人盈盈夫人好端端的突然晕倒。虽经药王急救醒过来了,可是仍高热不退,咳嗽喘息,脉象紊乱。
药王使出浑身解数,仍无法让她的病体康复。
三天来,他按照药王提供的线索四处寻医访药,此刻刚从千山岛回来。
才刚到门口,彭峻威就被里面爹娘的对话揪住了心。
「翊,得到你三十多年的爱,就算现在死,我也知足了……」
娘的声音轻如蝇语,可是站在门口的他依然听得分明。
「不许胡说!你是天女,我还没死,你岂敢先死呢?」爹爹的声音依然透着威仪,却带着浓浓的鼻音和难以掩饰的颤抖。
「天女!」因忆起往事,她的情绪显得很激动。「我、也不想死,我舍不得你和孩子们……」
一道穿心的巨浪击打着彭峻威的胸口,他跑离门边,跌坐在迎客楼前的台阶上。
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娘不再容光焕发的面庞和失去神采的双眼,耳边,回旋不去的是爹娘间令他痛苦的对话。
看着他一向充满活力、幽默聪明的娘亲被病痛折磨得气息奄奄,他英武威严的爹爹,在无望与痛苦中像秋叶般一天天地枯萎,他心痛如绞。
他不相信最有名的药王竟无法治疗娘的病!更不敢想如果娘有个三长两短,彭府会怎样?!
不,他不能失去娘!将军府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失去娘!
可是,他要怎么救娘?要到哪里去求那位药王所说的、能治娘这怪病的无尘道姑呢?
几天前,曾有人在千山拜访过无尘道姑,向她求过药。于是彭峻威匆匆赶去,可却得知那位道姑不过是途经此地,顺道治病而已,如今早已离去。
失望之馀,他真恨自己不是那位身怀绝技、悬壶济世的神郎中:
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彭峻威抬头,看到爹爹忧虑的目光。
「爹,威儿没用,没能找到道姑……」他内疚又伤心地扶着一向威武挺拔的爹爹骤然间佝偻的身躯坐下。
「唉,无尘道姑仙踪妙迹,哪有那么好寻?」
不忍让爹爹焦虑,彭峻威振作精神安慰道:「爹爹,您不要着急,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无尘道姑,求她替娘治病!」
「世人皆传无尘道姑医术高明,擅使针灸,为父早就听说过她的名号。然而天下之大,一时半刻要如何去寻呢?」
「我这就派人送信给大哥、二哥和龙儿,我们分头去找,天下虽大,但总会有人知道她的行踪。就算找不到,天下也一定还有其它能人异士能治好娘的病!」
「不可,这事暂不可告诉你的兄弟们,否则他们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赶回来。」彭翊神情严肃地阻止他。「你大哥、二哥均为一城主帅,肩负朝廷重任。近来阿勒楚喀那边也不太平,身为上任不久的带兵将军,龙儿更不能离开。所以你娘生病的事,断不可让他们知道!」